林未晞看到從小徑上走過來的那個子,臉倏地沉下。
雖然只是模模糊糊的影子,但是這個子眼睛大,鼻樑高,看上半張臉,確實有幾分高熙的模樣。林未晞再想到這是顧呈曜帶回來的人,還遮遮掩掩不讓知道,怎麼能不來火。
宛月看到這位鷺娘的時候就覺得不妙,等瞥見林未晞表不善,心裏了,趕走下臺階,對著外面隨侍的小丫鬟揮手:「王妃會客,誰讓你們放閑雜人等進來的?」
丫鬟們慌慌忙忙去拉鷺娘出去,但是鷺娘卻不肯配合。穿著一聲桃紅的襖,髮髻挽得極高,在白凈的雪地上簡直扎眼的厲害:「王妃母親,奴家是世子帶回來的,還沒來給您請安呢。」
林未晞臉冰冷,柳素娘看著也覺得尷尬。早就聽說燕王府的世子妃突然看破紅塵,搬進佛堂給婆母祈福去了。哪家的眷好好的富貴日子不,非要進六清靜之地侍奉佛祖呢?這一看就是託詞。可是這個話題在京中已然為忌,再好八卦的夫人太太也不敢閑話這些。燕王府世子妃進佛堂是在王妃驚了胎氣之後,而且聽說英國公府的老夫人來了燕王府一趟,回去就氣病了。種種跡象聯繫在一起,恐怕世子妃被幽的原因很可能和王妃有關,說不定驚馬一事就很有門道。
聯想到此誰都是一汗,哪裏還敢深究下去。年關時眷們再聚會,歌舞昇平心照不宣,全部都笑著拜年,對曾經大出風頭的燕王世子妃高然一個字都不提了。
彷彿京城裏,從來就沒有這號人。
現在柳素娘迎面撞到世子顧呈曜新買的妾室,似乎又印證了京城中默而不宣的猜測,可想而知柳素娘有多麼尷尬。另一邊丫鬟們半是勸半是挾,攙著鷺娘飛快出去了。等人再也看不到后,宛月低著頭和林未晞請罪:「奴婢失職,放閑人進來衝撞了王妃和柳太太,請王妃降罪。」
任何一個正經人家都不會讓妾室出面迎客,在待客時突然跑進來一個一桃、說不清份的人,對前來做客的夫人來說已經算是失禮了。柳素娘趕笑著圓場:「無妨,對方有意為之,你們安排的再周也攔不住。正好坐得久了,我有點乏,再加上王妃不能寒,我們這就回去吧。」
當著柳素娘的面,林未晞並沒有多說什麼,淺笑著帶著柳素娘回正院。等柳素娘一離開,林未晞的臉立刻冷下來:「今日是怎麼回事?」
宛月上前一步跪在地上,低頭道:「稟王妃,奴婢本來在小道上安排了人手,可是花園大,再加上下了雪,守路的婆子沒看到鷺娘,就讓給闖進來了。是奴婢失職,請王妃降罪。」
燕王府的花園佔地廣闊,如今冬天百木蕭條,越發空曠得厲害。花園的路四通八達,如果有人瞅好了要混進來,憑口的幾個婆子怎麼攔得住呢?何況在自己府里,宛月的重心本也不是把守關卡,將更多的人手安排在王妃邊,小心看護著林未晞。
誰也沒想到,這個沒名沒分的子竟然這樣大膽,敢當眾穿桃紅,還大咧咧跑到林未晞跟前來。林未晞也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全怪宛月,罰了宛月三個月俸祿,就讓宛月起來了。
「鷺娘?」
宛星為難,盡量小心翼翼地回話:「是。世子將帶回來的時候沒說是什麼名分,下面人不敢擅作主張,就暫且鷺娘鷺娘的著。」
顧呈曜將人帶回來,卻不說這是妾室還是通房或者就是一個普通的歌姬玩,青松園的丫鬟們剛經歷了世子妃的大劫,現在都人心惶惶,哪裏還敢隨便應承。們怕的高了惹主子不悅,但是又委實不能喊為姑娘,只好取了子名字中的一個字,模模糊糊喊鷺娘。
「是什麼人?什麼時候進的王府?」說到這裏林未晞簡直氣不打一來,顧呈曜這是什麼意思?一言不發地找了一個眉目和高然很像的子回來,卻又的不讓林未晞知道。他這是想噁心誰?
宛月越發謹慎,屏息搖了搖頭,就垂著眼睛不肯再說了。林未晞知道和宛月也問不出什麼,這事若真要問,得去問正主。
今日匆匆一見,這位鷺娘滿桃紅,頭上髮髻挑的高高的,上面還簪了金髮釵。只有正妻才能穿正紅大紅,而鷺娘穿了明亮艷麗只比正紅矮一個調的桃紅,可見其氣焰張揚,心氣兒高得很。鷺娘不過一個無名無分買回來的子,哪裏來的底氣這樣張揚,幾乎是明目張膽地挑釁正妻的面?
緣由只能出自男主子上。必然是某位尊貴的主子給了什麼錯覺,才讓覺得自己殊為寵,正巧世子的正妻被打冷宮,或許可以力一搏,給自己博個側妃乃至正妃的前程回來,所以鷺娘才招招搖搖地來找林未晞,還妄圖給林未晞磕頭,從林未晞這裏過了明路。
真是好大的膽子。
「何統。」林未晞氣得不輕,手砰地拍在桌面上,滿屋子的人都斂氣屏息,訥訥不敢言語。林未晞當然生氣,可是自己也清楚,氣並不是因為顧呈曜胡鬧般領了個人回來,也不是因為顧呈曜無原則寵姬妾,壞了面規矩。氣的,是那個子長相像高熙。
這並不是林未晞自,而是因為那張臉在鏡子裏看了十七年,哪裏認不出來自己前世的長相。雖然整覺完全不同,可是遮住和下,看上半張臉,乍然之下很容易產生錯覺。
這讓林未晞產生一種被冒犯的覺。
可是正因為清楚,才沒辦法說。為什麼會見過高熙?就算知道那是高熙,可是世子思念亡妻,找一個眉目相似的人回來寵著,關林未晞這個繼母什麼事?
林未晞氣了半響,還是覺得糟心極了。最終只能沉下臉,十分不耐地和宛月說:「傳話給世子,他願意納小就納,願意寵著縱著也無所謂。可是讓他記住,一旦出了他那個院子,就管好他的人。再敢像今日這樣衝到我面前,就別怪我辣手摧花,對他的心尖尖們不客氣了。」
宛月低著頭聽命,聽到這話,宛月眼眸往下垂了垂,低聲應諾。
宛星就沒有宛月那麼多心思,見林未晞心不好,討好地端了柑橘過來剝:「王妃,新上貢的柑橘,您嘗嘗?」
林未晞哪裏有胃口,掃了一眼,說:「先放著吧。」
宛星默默地給林未晞剝橘子,將剔乾淨的橘瓣放在水青瓷盤上,一邊無意識地嘟囔:「他們就是看著王爺不在罷了。若是王爺現在在府中,誰敢讓您生氣?」
提起顧徽彥,林未晞的憤怒果然減弱,轉而變得惆悵茫然。顧徽彥離開已經半個月了,距離待產不到三個月,顧徽彥真的趕得回來嗎?
顧徽彥走到時候非常急,匆匆就傳話說他要出遠門。等林未晞將他的行裝打包好,都沒有說私房話的功夫,他就帶著人走了。而當著那麼多下人家臣的面,林未晞又不可能和他說生產之類的事。
所以顧徽彥到底知不知道會在四月待產呢?林未晞滿心都是低落,當然可以寫信告訴他,可是顧徽彥走之前,和還是不冷不淡的呢。何況顧徽彥這趟出門當真是有正事在,林未晞貿貿然寄信過去催他早歸,這什麼事。
「王妃?」
林未晞回過神,看到宛星正關切地著。林未晞這才發覺自己已經發怔很久了。
林未晞突然就湧上一氣,低聲道:「回來不回來,反正長子的出生沒趕上,再錯過一個又不是什麼稀罕事。你不回來,我就自己給他取名字。」
宛星沒聽清林未晞說什麼,但是看王妃臉,想必們還是不知道為好。宛星嘿嘿賠笑,不敢。
沒有家主的日子過得極緩慢又極迅速,緩慢是因為林未晞每天都是怏怏的,似乎每一天都沒有區別,迅速是因為還沒有察覺,時間就已經到了三月。
林未晞行已經非常不便,出行必然需要人扶著。然而肚子大的厲害,腰肢卻依然纖細。顧呈曜今日照規矩來請安,進來時正好看到林未晞由丫鬟扶著在院子中走。肚子已經高高隆起,可是腰肢卻細的出奇,顧呈曜幾乎了一把冷汗,他生怕旁邊的下人稍不小心,就把林未晞的腰折斷了。
顧呈曜眼睛跟在林未晞上,不由就帶出幾分急切。宛月隨行在林未晞側,聽到世子到的時候就警醒起來,等看到顧呈曜此時的神,心裏沉了沉,立即走過來,清清脆脆地喊了聲:「世子萬福。」
清亮的聲一下子就把顧呈曜的思緒拉回來,他看到面前的丫鬟正警惕地看著自己。顧呈曜只是瞥了一眼,隨即不著聲地從宛月邊走過,停在五步遠的位置,疏離穩妥地給林未晞行禮:「兒臣給母親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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