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寫完了方子給聽書,聽書立刻就跑了出去,給寧時亭去另一邊庭院藥房里抓藥去了。
“看好了?”
一直沒說話的顧聽霜開了口。
藥鋪老板如釋重負地把東西收回去,點點頭:“好了。”
“你剛才說……藥鮫命短,他這樣,還能活幾年?”年人地盯著他的眼睛,目如炬。
藥鋪老板慎重思考了一下:“大約,還有個十年可活。”
顧聽霜愣了。
“不過,也有法子,藥鮫的毒也是可以拔除的,不過這拔除之法……”藥鋪老板補充道,“在中洲仙帝宮中,陛下國璽上鑲嵌的避塵珠,可化解萬萬毒,渡化萬世孽障。”
同時也是九仙洲之主力量的代表。
它被鑲嵌在仙帝的印璽上,也就代表著它的神圣不可冒犯。
藥鋪老板一向清閑自在,心里琢磨著,晴王被仙帝看重,如果世子想救這個人,托晴王的關系去求一求仙帝就可以了。
“避塵珠?”
眼前的年殿下顯然也聽說過這東西,隨后他移開了視線,懶散地說:“哦,那個東西,我爹以后會有的。他是我爹的人,也不用你我心了。”
“……”
藥鋪老板差點被他這話嚇死。
什麼“我爹以后會有”?
晴王要反了嗎???晴王真的要反了嗎??
顧聽霜看眼前人嚇得站都快站不穩的樣子,隨口打發道:“你可以滾了,去府上兵室、百寶閣隨便挑一樣東西,這人要是死了,也不會怪到你上。”
藥鋪老板千恩萬謝后,立刻兔子似地竄了出去。
聽書還沒回來,藥估計已經熬上了。
寧時亭還在囈語。
他面蒼白,渾冷汗,仿佛在夢中極力抗拒什麼東西。
他一向都是清淡溫和的樣子,顧聽霜從沒見過寧時亭出這種表。
驚惶、凄切、仇恨、痛苦,他說不清那是什麼表。
這個時候的寧時亭,雖然蒼白病弱,卻反而比平常的樣子更有生氣,像個染的紙人,突然活了過來。
他應該是被夢魘住了。
那個聽書的小男孩剛剛也說,寧時亭近來容易做噩夢。
顧聽霜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被魘住。聽說只有心思深重或者瘦弱的人容易被魘住,寧時亭看起來是兩樣占全。
抖的里吐出幾個字:“疼……”
“什麼?”顧聽霜沒聽清,湊近了想要知道,約知道是個單子,但是在聽清的那一剎那,又沉默了起來。
“疼……疼……”
一聲又一聲,喃喃地、低低地念。
像是在喊疼,又像是在說冷。
他在夢見什麼呢?
是夢見在被月鋪滿的海岸上,被冰冷森的毒蝎爬滿的恐懼,還是夢見皮破碎再愈合,愈合再破碎,丟進海蛇堆里的過往?
周圍的溫度冰冷了一些,院外漸漸滿了眼可見的孤魂野鬼。這些大多是執念太深,三魂七魄不全的亡靈,無法往生回,被微弱的靈魂吸引至此。
小狼嚎出聲,猛地往床邊一撲。帶著神與魔兩道祝福的白狼神族,功驅散了外邊的霾。
寧時亭的靜也慢慢小了下去。
顧聽霜也終于發覺了,寧時亭這會兒的不正常估計是凍出來的。
他拎起被子給他蓋上,問道:“你還冷嗎?”
朦朧間,寧時亭努力想要睜開眼。
他的世界翻轉、顛倒了,變騰躍而起的火焰、冰冷的刀和君王冷漠無的眼。
顧斐音在他。
——鮫人?毒鮫,小心點帶回去,給他吃的喝的。
——你這麼安靜,我給你起個“寧”的姓吧……會得此時亭上意,你的名字就寧時亭,是我給你的名字。
——你和你的兄弟們很好?
——不過是一些死人,怎麼,阿寧,你要為了這些死人不聽我的話嗎?
——阿寧,阿寧。
——我的好阿寧,我們同生共死,我們千秋萬代!
不管場景怎麼變化,不管夢中的自己是年還是年,那雙眼睛都死死地盯著他。
冰冷、銳利、沉默。
是顧斐音的眼睛,也是……狼的眼睛!
場景快速消退,一切都被拂去了,最后站在那里的,是一個椅上的年。
——你冷不冷啊,寧時亭。?
“飲冰……”
他發著抖,突然毫無征兆地暴起,死死地抓住了眼前人的袖!
這一剎那,顧聽霜沒來得及躲閃,直接被他拽了過去,到袖險些都要被扯破。
一個病這樣的鮫人,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這麼大力氣。
他低頭問:“你說什麼?”
“飲冰。”
眼前人又重復了一遍,但是眼睛還是閉著的,意識煙消云散,那一直皺起來的眉頭,也終于放松了下去。
安靜恬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