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夏郁青趕通過好友驗證，點進陸西陵的頭像想給他改個備注名，又好像沒必要，好友里面用這個頭像的就他一個人。

　他們吃飯的時候，陸西陵又接了兩個電話，似乎都是周潛打過來的，詢問一些資料細節之類的問題。

　因此吃完飯，夏郁青怕耽誤他的時間，提議自己可以坐地鐵回學校。

　陸西陵走在前，頭也不回，“跟我討價還價才是耽誤時間。”

　將夏郁青送到校門口之后，陸西陵開車回公司。

　來去耽擱，周潛早就到了，等在辦公室外間的工位上。

　陸西陵進門，周潛起，跟著走進辦公室。

　陸西陵把風搭在沙發扶手上，走到辦公桌后方坐下，點了支煙，接過周潛遞來的資料。

　前一陣，公司跟某三甲醫院洽談一批醫療材采購的事，原本已經達意向，將要簽合同時，醫院采購部門的負責人突然價，直接砍掉三個點。

　砍過之后的價格遠遠低于公司真正的心理價位，對方咬死這個數不肯松口，銷售來回撕扯無果，只能向上請示，是讓步，還是給予一些-福利，或者放棄這筆訂單。

　銷售部門權衡之后決定放棄，SE Medical以產品取勝，絕不參與無意義的價格戰，這是底線。

　而就在今天，那醫院的采購部門，飛速與南城的另一家醫療械生產商簽訂了訂單。

　銷售部負責人很是警覺，立即將此事上報，并晦表達了自己的憂：公司決策層也許出現了。

　因為今年上半年已經發生過一起類似事件。

　方才周潛打電話就是匯報這事兒。

　是誰泄底牌，陸西陵心里有數，不過因為那人暫時不得，所以他一直沒有采取措施。

　陸西陵翻完兩次事件的資料，合上文件，往桌上一扔。

　周潛立在辦公桌前，等他的指示。

　陸西陵手指無意識輕敲桌面，思考許久，終于出聲：“讓銷售部不用在下次例會上做公開匯報。剩余的事，我會親自理。”

　周潛點頭。

　陸西陵回了一趟陸宅。

　陸爺爺這幾年不大康健，慢病纏，秋之后一直生病，一降溫就咳嗽。

　陸笙陪著陸在客廳里吃水果看電視。

　陸陸西陵一塊兒吃點兒。

　陸西陵說不用，問陸爺爺人是不是在書房。

　陸還沒張口，書房里便傳來一陣咳嗽聲。

　陸西陵說：“我去說兩句話。”

　陸爺爺戴著老花鏡，坐在書桌后方看醫學領域的期刊雜志。

　他正在讀一篇供肝機械灌注保存的前沿論文，想讀兩段跟陸西陵分。

　“我要是退休了，一定跟您一樣清閑。”陸西陵語氣淡淡。

　陸爺爺一頓，自老花鏡片后抬眼，將雜志蓋在桌面上，“吃了槍子回來的？”

　陸西陵松解了一下襯衫領口，在一旁的扶手椅上坐下，“您跟陳叔打個電話，說我約他吃飯。”

　陸爺爺看向他，靜靜打量片刻， “西陵，我是不是說過，不必要趕盡殺絕。”

　“。要不我倆位置換換？”

　陸爺爺沉默。

　“多留了他四年，已經看了您的面子。”

　“你陳叔不同，當年……”

　“我不喜歡聽這些老黃歷。您就給我一句話，這電話您幫忙打還是不打？”

　陸爺爺嘆聲氣，“何必呢？你就把他放到一個閑職上，給他開一份工資不就得了？你陳叔是肱之臣，他是給你自己樹敵。”

　陸西陵沒什麼緒地笑了一聲，“您當時窮而思退，把爛攤子丟給我的時候，可沒替我想得這麼深遠。”

　陸西陵站起，“如果這就是您的回答，我只能以我的方式辦事。您知道我是什麼格。”

　陸爺爺最終妥協，“行了。電話我打。”

　陸西陵走出書房，陸笙從沙發上坐直，眨眼睛看著他，“你跟爺爺聊完了？”

　陸西陵冷眼瞥。

　“哥。”陸笙站起，笑說，“我能跟你聊兩句……”

　“沒錢。”陸西陵徑直打斷。

　“……”

　陸笑呵呵說道：“笙笙在家里也悶得慌，想找點事做。”

　“悶？”陸西陵看向陸笙。

　陸笙點頭，眨眼睛，“最近太無聊了……”

　“無聊那就去找個班上。”

　“……”陸笙不高興，“你好小氣！”

　陸西陵不再理，跟陸打聲招呼，說打算走了。

　“不在這兒歇？”

　“嗯。您早些休息。”

　陸西陵走出大門，回到車上。

　他無聲地坐在黑暗的車廂里，點了一支煙，只了一口，靜靜地讓它在指間燒完。

　*

　夏郁青回宿舍的時候，另外三位室友都在。

　趙鈺潔回頭看了一眼，沒有跟打招呼。

　程秋荻已經在上鋪床上了，“青青你回來啦。”

　“嗯嗯！”夏郁青放下包，問程秋荻，“作業已經寫完了？”

　“什麼作業？”

　“《傳播倫理與法規》。明天要的，你忘啦？”

　不止程秋荻，方漓也傻眼，“……明天？”

　夏郁青點頭。

　程秋荻一躍而起，立馬從上鋪順著梯子趴下來，“救命我一個字都還沒寫——青青你寫完了嗎？”

　“上周就寫完了。我記得我上周好像還提醒過你們的。”

　程秋荻忙著談，方漓忙著排話劇，本沒放心里去。

　程秋荻這時候意識到，趙鈺潔沒像倆一樣鬼哭狼嚎，忙問：“鈺鈺，你寫完了嗎？”

　“沒有，我還在查資料。”

　程秋荻手忙腳地打開了電腦，“青青，你的作業能不能給我看一下。”

　“我發給你——不用著急，這個作業蠻簡單的，找個新聞侵權案例，分析一下侵權事實、侵權主和侵權責任就行。”

　夏郁青把電腦打開，找出自己的作業，分別發送給了程秋荻和方漓。

　程秋荻大致看了一遍，“不是說3000字就夠嗎？你寫了5000字！你又‘卷’我們！”

　夏郁青和趙鈺潔的床位相對。

　此刻和背對背坐著的趙鈺潔，聽到程秋荻說的話，轉，“青青。”

　夏郁青回頭。

　趙鈺潔出一個笑，“你的作業可以借我參考一下嗎？我對找什麼案例還沒頭緒。”

　夏郁青也出一個笑，“不可以。”

　趙鈺潔愣住。

　夏郁青不想多解釋什麼，轉回去，開始投自己的事。

　承認自己沒那麼大度。背后講壞話的人，才不想給人看作業。

　不擅長吵架，不然真的很想跟趙鈺潔吵一架——沒辦法立即做到淡然之，此刻心里太難太膈應了。

　*

　夏郁青有心將陸西陵借給的相機“盡其用”，出時間跟著網上免費的教程從零開始學起，掌握基礎知識之后，積極實踐。

　但攝影一事，多還是要看點天分，尤其拍人像。

　夏郁青非常積極地讓程秋荻給當模特，程秋荻看完片子要打人：拜托我是以相機直出出名的，我男朋友那麼直男都拍不出這麼死亡的角度！

　夏郁青說對不起嘛，然后下次繼續拍，直到程秋荻揚言要跟絕，才憾作罷。

　聽說給妹子拍寫真好掙錢的。

　夏郁青只能承認這錢自己是掙不到了。

　但拍風景還不錯，攢齊九張落日，裁一裁發在朋友圈里，收獲了一些點贊。

　夏郁青在點贊的名單里，看到了“LU”。

　隨即，評論里蹦出來一條陸笙的留言：青青我哥加了你的微信？

　夏郁青回復：是的是的。

　陸笙：什麼時候加的？

　夏郁青：好像是上次。

　陸笙：上次是什麼時候？

　夏郁青：三周前吧。

　再刷新，多出來兩條留言，

　LU回復陸笙：你倆能不能私聊？

　陸笙回復LU：要你管！

　夏郁青捧著手機笑出聲。

　時間一晃，到了元旦。

　夏郁青沒有和趙鈺潔鬧翻，一直跟維系著明面上的舍友關系，但幫忙值日、帶飯這些事是不可能了。

　兩人不再互稱昵稱，也從沒單獨活過，在宿舍里也幾乎不會多做通。

　夏郁青相信，趙鈺潔應該知道為什麼陡然疏遠，因為從來沒問過自己。

　久而久之，程秋荻和方漓都看出端倪，私下悄悄問 ，和趙鈺潔怎麼了。

　只說，兩人格不合。

　一開始程秋荻還有心想要在中間說和，后來發現夏郁青決定過的事，態度異常堅決，也就放棄了，尊重的意見。

　夏郁青有時候會覺得難過。

　“年”的標志之一，是否就是明明心知肚明，彼此厭惡，卻會維系虛偽的面。

　讀高中的時候，跟好朋友宋苗實打實地絕過半年。

　雖然后來兩人又和好了，且關系比以往還要親，但絕的那半年里，是真的互相一句話都沒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