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新來的知縣更橫,先頭葉知縣還有個笑模樣,打人前好說還得給人整下領,先有個心理準備。
范大人見著銀子就是一聲冷笑,跟銀子和他有仇似的,當下便帶人去了蘇家一趟查探。
回來后就派人四搜尋榮大郎,只等著抓住就將人下獄,到時依律判刑。
榮大郎如今也不知在何,已七八日不曾現了,榮家老兩口琢磨著實在不行賣了田地贖人,好歹保住命。
榮大郎也是個秀才,有功名在,犯罪是可以用錢贖的。只是大伙兒覺得眼下買還有些吃虧,等衙門抓了榮大郎,榮家急得跳腳可不得賤賣家資麼,到時再下手豈不哉?
這是個謀,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榮家素來橫行鄉里,也沒人幫手,那老仆給人掀了老底得面紫脹,轉就要家去。
張知魚心下一,想先看看鋪子,便攔住他道:“你家賣的什麼船?可有廚房大些,能做船宴的?”
老仆此時也心灰意冷,見舅甥二人穿得都尋常,但也下了心氣,想著萬一呢,好歹榮家留下這滴骨,臉上出個笑:“小娘子好運道,正有一艘好船要賣,我家拿回來也不過才使了三年,都沒出過幾次水,跟新的也不差什麼。”
張知魚拉著舅舅要去看船,豬應提來幾豬大骨謝:“拿回家你娘燒把你吃,雖些湯喝起來也有味兒。”
張知魚接下大骨笑瞇瞇道:“謝謝應大叔。”
豬應看他兩個都崽子似的,又聞言魚姐兒想買船,心中嘆一回,原本張家他也是知道的,每次李氏來賣,都只割幾兩瘦的邊角料,還只年節上才來,如今也苦盡甘來,要置產業了。
想到這又沖老仆道:“你若要仗著他們人小就欺負人,休怪我日日用豬糞潑這鋪子的門,到時我看誰家來買!”
老仆險氣死,有心想罵兩句,看著豬應滿的腱子又歇了氣,憤憤道:“我一把老骨頭打得過誰,做這等沒臉的事干什麼!”
張知魚心說你家做的沒臉事兒罄竹難書,只此刻想著宰狗大戶,便忍住,拉著小舅跟他往河上走。
榮家的船就停在柳兒巷后頭的大河上,這條水路慢慢劃個幾日能去太湖,沿岸的風都比春河好得多,一路上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河上停得諸多船只畫舫,富貴人家常晝夜不歇地在這兒尋歡作樂。
這頭的娘子價更貴些,唱的曲子也更雅致,沒什麼靡靡之音。
這船停在這兒指定便宜不了,張知魚打量著四的環境,心道。
那老仆兩張知里頭和李三郎領到一藕花邊上,對著一艘兩層大船就說:“這艘就是老叟東家的船,往日買它時要花一千兩,如今只起價五百兩而已了。”
張知魚笑,好端端的怎麼會折價這麼多,肯定是有古怪啦。
舅甥二人都不是信天上掉餡餅的人,要上去看。
老仆心知也瞞不過,便將兩人帶上船去。
張知魚看著船里的擺設和有些枯萎的綠植,覺得這船還怪好的。
比娘如今租的那艘大多了,看著跟能走遠門出水似的,就是四面都有些風,窗戶開得極大,屋子也,還是按著廳堂擺的家,四都是矮幾,還垂著波粼粼的帳子,一看就是喝花酒,附庸風雅的地兒。
李三郎已經坐過幾回船,一下就看出不對來,又轉看了一會兒,才對魚姐兒嘆道:“這以往是行商的船,被他家拿來改了畫舫。”
“好個敗家子。”張知魚驚掉下,這樣糟蹋東西,將商船照著畫舫改,得吃多酒才干得出來,在張家這會兒都二投胎了,又嘖:“狗大戶這般多樂子。”
老仆想著賣東西,忍辱裝聽不見,還夸這船:“若是沒得宵小,便是走到金陵也不在話下。”
若有宵小自然自求多福,張知魚在心里給他補上后半句。
榮大郎也怕死,以往這船出行得要許多船來配它,周圍還得跟著其他畫舫,便如眾星捧月一般,誰家也不樂用海一般的銀子填這船,所以如今也沒賣出去。
張知魚也不干,但是:“只要三百兩的話,我勉強吃這個虧吧。”
老仆簡直好笑,連連擺手,樂道:“好會說的娘,三百兩買這船,還不如劈了當柴燒。”
拳打惡霸踢知縣
但這回他也算知道這兩人兜里有幾個錢了,下了船兩人說要看鋪子,便轉就將人往小巷子帶。
“那頭小春巷子還有間便宜鋪子在,只因地方小些,一時還沒賣掉,但有個后院能住人,若是小本生意也還不錯。”老仆邊走邊道。
張知魚點頭,過去了才知道小是有多小。
整個鋪子攏共只有三五間屋子,說是有個后院能住人,那院子窄得擺輛板車就站不下人了。
老仆笑:“雖然小些,卻哩。”
李三郎站在院子里看著廊下開得繁的藤蘿,心頭也贊,但賣家知道了難免坐地起價,只不吭聲地皺眉轉。
而且這鋪子還靠著河,來往都方便,離張家也就隔了三五條巷子,日日回家也方便。他還當是買給張家兒的,全沒往自己上想。
不過這般好下,李三郎還覺得這房子貴。
南邊的巷子最好的是紫巷,再往前走就是些尋常富戶居所了,竹枝巷子只能說中等人家,不愁吃喝而已。
小春巷子比不得那等人家,附近也三教九流混雜,這鋪子賣得也不便宜,需要一百兩銀子,張家小院當時攏共也就花了二百兩,不僅是王阿婆和張阿公的積蓄,還有老胡大夫留給張阿公的一百四十兩。
所以用這一百兩買個小春巷的鋪面是很不值的。
老仆笑:“那頭背后就是河,賣些小玩意兒還使得,總有許多娘子婦人來買花用,也不怕虧了銀錢。”
張知魚拆臺專業戶,哼哼:“不虧你家怎麼賣它,還不得留著下金蛋。”
還不是家里有個敗家玩意兒麼,累得祖業都丟干凈,老仆險給兌死,對著窗戶吹風下氣,心頭對榮大郎也生了幾分怨,這猴兒真該小時丫鬟時就狠狠打,這會兒麼,說什麼也晚了!
不過這鋪子雖然貴些,但有句話正說到張知魚心坎里,離著張家近啊!
這點上完全跟爹張大郎一個樣兒,都是頂家的人,父兩個都認為,一家人就得住在一塊兒,到死也不分開才好呢。
等接了沈老娘過來,也吃兩家飯,可不得死。
只這事兒還得小舅喜歡才行,張知魚轉頭問:“舅舅,你想過以后要做什麼不?”
“還能做什麼?”李三郎笑,“就乘船就在江南倒騰些米布玩意兒賣賣。”若要去更遠的地方,他還沒想過,江南這樣多的大戶莫非個個都往外走麼,做小生意也可以發家嘛。
張知魚想起以后開遍全國的連鎖小商鋪,深以為然,直夸小舅有眼,這是一眼看千年吶。
老仆見這兩個旁若無人地商量起如何發家的事兒,又念及自家日薄西山,心里酸得要死,還不敢嗆聲把人嚇跑了,只覺心中如有針刺,一會兒功夫上就起了一串燎泡,看著跟香腸似的。
得,又一個說話風的來了。李三郎都沒眼看這兩人,說話跟鴨子一個樣!遂了頭去瞧水面靜神。
張知魚想起自己以后難免跟脂打道,完全可以買下來,讓小舅賣的胭脂,也不讓貨都放在船上和別的鋪子寄賣,當下便決定掏錢買下來。
便問小舅:“舅舅,你覺得這個多銀子好。”
李三郎頭也不回:“八十兩不能再多了。”
張知魚點頭:“那我買給小舅不?”
“不!”李三郎跟挨了踹的狗似的,又兇又惡:“你小舅要買那也得花自個兒的錢,讓外人知道我花你的,我還活不活了。”
他也覺得這房子不錯,以后自個兒娶了媳婦兒住,再把老娘接過來那人生才有滋味兒呢,只他如今就四十五兩銀子,如何也不能拿來花了,遂拉著魚姐兒就往外走。
老仆急了,忙說:“價格可以再談!”
“哼,三十兩銀子,你賣麼?”李三郎在巷子口站著問他,“這個數我就買。”
老仆心說,這兩人鬧了半天是尋他做耍子,一個兩個都這般會砍價,也冷了臉:“除非我家爺明兒就要死還差不多!”
這鋪子對面是一家糕點鋪,專賣些蘇式點心,也設了座賣冷飲,六月已經熱起來了,里頭這會也坐了些食客。
舅甥兩個聞著味兒腸轆轆,也要回家,就見里頭出來個癡的綠男人,一臉的橫,瞧著跟癩蟲合/蟆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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