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眉抬頭, 看到了煙火在頭頂綻放開。
皇宮外,整個城都聽到那焰火升起的砰砰聲。
盛大而磅礴,絢麗至極,仿若千樹萬樹盛開。
宮人們齊齊奔走到院中去看天空, 整個漆黑夜幕被火映了一片燦亮的景。
一場焰火整整放了兩刻鐘, 當煙火快要結束時,危眉離開了謝灼懷抱, 轉頭看向他。
謝灼問:“喜歡嗎?”
煙火倒映在他眼眸中, 皎潔的月游走在他面頰上, 空明如水波浮。
危眉甚至沒回答一句喜歡,道了一聲有些累了, 便轉往寢殿走去,留謝灼一人立在昏暗的大殿中。
天空終于歸于寂寥。
危眉來到寢, 宮迎上來道:“娘娘, 奴婢伺候您更沐浴。”
危眉瞧見是個眼生的宮,在殿沒發現云娥的影,問道:“云娥呢?”
那宮回道:“云娥姑姑今夜子不適, 向娘娘告假。”
危眉頷首,并未在意, 往澡間里去了。
浴桶里澡氣氤氳升騰, 危眉泡在浴桶里想著事,過了有兩刻鐘,那宮道:“娘娘, 該出來了,再泡就要水了。”
危眉小心翼翼走出浴桶, 穿好里往外走, 那宮上來攙扶, 往手心塞來了一。
危眉腳步停下,低頭著自己手心。
那是一張字條,字跡遒勁有力,一筆一畫力紙背。
宮后退一步,手著腹小聲道:“是裴大人讓奴婢給娘娘送的信。”
危眉:“他?”
詫異地再次去看那張字條,上面寫著:“表妹被迫委于謝灼,遭囚,萬般恥辱,吾心痛之。裴家雖大勢已去,然于南方臨淄一帶仍有舊日家族勢力。假以時日,若裴氏離京,或可帶表妹出宮。”
裴素臣在字條上說,裴家勢力日薄,若到了萬不得已要離京那一日,或許可以帶離宮。
危眉愕然,沒想到裴素臣還記掛著。
簾子外傳來腳步聲,危眉擔心謝灼要朝這里走來,迅速打開的燈燭罩子,將字條送到燭火上,看著它被火吞噬化為了一縷青煙。
“娘娘?”
危眉低聲音:“回去告訴表哥。他說的事,可以。”
愿意和他出宮。
那宮點點頭,面不顯,扶著危眉走出澡間。
出去后,危眉便瞧見謝灼坐在黑暗中,四目相對,危眉沒說什麼,徑自掀開被子上了榻。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裴素臣,下意識覺得表哥不會害。
自由,想要逃離宮廷。表哥愿意助一臂之力,若此番不把握住,下次再有機會也不知到何時。
這次定當謹慎,不能再讓謝灼發現。
危眉闔上了雙目。
京城裴家,裴素臣坐在書房中,跳躍的燭照亮,手下走進來道:“大人,您吩咐的事危月將軍已經去辦了。”
裴素臣視線從一堆信件中抬起:“辦妥了嗎?”
“辦妥了。危月將軍方才傳話來,您要他轉給皇后的信,他已經派人去私下送了。只不過大人,我們能完全信任危月將軍嗎,他畢竟是攝政王的人。”
裴素臣道:“危月雖是謝灼的人,但更看重的還是他的姐姐。我安在軍中的眼線曾來稟告過,說軍隊南下時危月曾與謝灼就皇后一事發生過幾次爭執,此后危月的實權就被架空不。想必是南下發生了什麼事,讓這二人離心了。”
手下略一回想:“大人,但屬下還是擔心,危將軍將此事告訴攝政王。”
裴素臣往后靠了靠:“裴家已經是謝灼的眼中釘中刺,不差這一件事。就算危月告訴謝灼也無大妨。”
他素來會悉人心,不信危月會看著自己姐姐被囚而不搭救。
裴家雖江河日下,但他手上尚有最后一個籌碼,就算到了那一日,裴家真支撐不住,也可南遷逃難。
他知曉表妹過得很不好,實在不愿見折磨,所以想要搭救一把。
但他唯一不確定的是,表妹愿意隨裴家一同走嗎?有了孩子的人,到底不同于從前。心中有了牽掛,是否舍不得離開?
手下道:“大人,危月將軍說明日會把娘娘的答復轉達給您。”
裴素臣點頭,抬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手下輕聲道:“大人,您早些休息吧,屬下看您好像很久沒有好好歇息過了。”
他一清冷素袍,坐于昏黃的燭下,周圍是皎潔的月,加重了他上的伶仃與孤寂。
屬下著他,低頭悄然離去。
宮宴之上的事,自然在前朝引起了不小的風波。前朝一片暴風驟雨,后宮卻靜謐安好。
冬日時間流逝得好像格外慢一點。危眉每日都坐在未央宮給孩子繡裳。
與謝灼維持著一個不算好也不算壞的關系。不管如何,都得先生下這個孩子。
有一日和謝灼說想要學箭,謝灼起初以子重了為由拒絕,可危眉難得與他提要求,帶了微微期盼的目看他,他才勉強答應。
只不過他說要親自教,只有護在邊他才放心。
教拉弓時,謝灼著纖細的胳膊道:“你力氣太小了些,拉弓一石都拉不。”
他送了一只箭.弩,用特制的機關做的弓箭,無須多大的臂力也能將箭出。
危眉之前就和教學過幾日弓箭,如今又有謝灼的教導,幾日下來就掌握了訣竅。
謝灼每日都出一段時間來陪,下朝和在院子里走,先練習箭弩,等子暖和了,就一起去梅園收梅花,回來后將梅花洗凈,烹幾壺梅茶。
那日,他教箭弩,其實已經學得很不錯了,卻總還想更進一步。
謝灼在后托著的手臂:“手臂抬高一點,左眼閉起來。”
弓箭出,“嗖”的一聲,直直中箭靶。
那一刻,危眉臉上洋溢笑容,轉頭下意識看向他,眉眼彎彎的,晴雪落在澄澈的臉頰上。
這是謝灼這些日子來頭一回見笑得這麼開心,角也跟著揚起。
下一刻,危眉側過來,將箭弩對準了他。
的作極其地敏捷,抬臂搭弓一氣呵。如此近的距離,但凡扣一下機關,那只短箭將穿他的膛無疑。
謝灼始料未及。
危眉卻笑著問:“你怎麼一點防備都沒有?”
將箭弩放了下來。謝灼閉了閉眼,明明是冬三日艷高照,他卻出了一的冷汗。
危眉笑得尤為明,好似方才只是無心之舉,問他:“怎麼了?”
謝灼緩緩道:“無事。”
危眉拉過他的手覆上的肚子,“還有幾日就要臨盆,你覺得他是男孩還是孩。”
“是個孩吧。”謝灼回道。
其實都可以,但他更喜歡孩一點。
危眉低聲道:“但不想是個孩。孩的話想必要吃不苦,我舍不得。”
謝灼道:“是公主怎麼會苦呢?我會給我們孩子最好的。”
危眉微微一笑。
離足月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謝灼幾乎日日夜夜陪在邊,危眉沒辦法與裴素臣留下的宮聯絡。
那日晚上,危眉好不容易收到了宮塞來的信,才看了一眼,謝灼便從外殿走進來了。
謝灼看一眼外頭:“那個宮瞧著很眼生,進來與你說了什麼?”
危眉將信藏在后:“云娥子不適,那宮今日來頂一會。”
謝灼拉靠近,另一只手臂環繞的子,危眉惴惴不安,擔心被他發現了信封,忽然額角滲出細汗,手扶著桌案,子痛苦地蜷起來。
謝灼問:“怎麼了?”
危眉疼得說不出話來,子發抖倒在了他懷中,只覺小腹下墜,猶如有一把剪刀在剪開的肚子,劇烈地痙攣,讓疼得走不了路。
危眉抖著溢出來一句:“好疼……”
謝灼也發覺了不妙,立刻將打橫抱起,朝外高聲喚道:“來人——”
未央宮的燈一盞接一盞亮起,整個大殿作一團,太醫署的太醫冒雪趕來,在外時刻等候著,接生的嬤嬤們圍在床榻邊,忙忙碌碌。
危眉臥在床榻上,手攥著下床單,汗水打了鬢角的碎發,一陣鉆心的疼痛襲來,輕了一聲。
危眉眼中滾下淚水,手四索著,到了誰人的手就攥住,仿佛落水的人握住了救命的稻草。
“謝灼,我好疼……”危眉眼前一片渙散,嗓子極其地嘶啞。
帷帳落下,四周的影都黯淡了下去。
謝灼握住手腕的手也在抖,他吻了吻的手背,發現手心一片冷汗,冰冷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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