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子盯住。
“你為什麼找他?”
商絨又問。
但子靜默下來,一雙敏銳凌厲的眸子定定地看著。
商絨也在打量,視線下移,驀地停在腰間的一枚白玉,商絨一頓,隨即將匣子給邊的第四,又從懷中出一樣東西。
眾人只見那個小姑娘自披風中出手來,竹綠的扣懸在纖細白皙的手指,扣墜掛著一枚渾圓如月,嵌桂花玉樹的玉佩,底下竹綠的穗子迎風而。
無論是那年輕子,還是程叔白,他們此刻看見商絨手中的玉佩,面上的神皆是一變。
“你……”
子盯著商絨,不自地往前兩步,“難道,是你?”
可明明聽說,那是個男嬰。
“不是。”
商絨搖頭,將玉佩收掌中,“這些都是他最重要的東西,是他親手予我的,不知我這麼說,姑娘可愿告知我有關于這匣中太歲,這月桂玉佩,以及,他的事?”
庭院一霎寂寂,寒風中樹影舞。
“云川青霜州程遲。”
子凝視商絨片刻,開口說出自己的份。
原來,便是如今的云川之主。
云川四世家共治,程氏從始至終都是云川的掌權者。
“我離開云川,便是為尋我程家的赤太歲。”程遲走到商絨的面前,看得出這姑娘是故意遮掩面容。
“十七年前,大燕皇帝聽聞我程氏有至寶可延年益壽,便了搶奪的心思,但這太歲是我程家傳了百年的寶,于我程氏族人有不一般的意義,我父母皆不愿妥協,但皇帝卻遣細作暗中攪弄我云川局勢,引得其他三世家與我程氏嫌隙漸生,幾經。”
“程氏視氣節比命更重,但太歲若還在云川,程氏與其他三世家必定四分五裂,云川必,但我父我母并不愿皇帝謀得逞,便親手做局,讓太歲于眾目睽睽之下‘失’。”
“那這些與他又有什麼相干?太歲為何會被他自小帶在邊?”商絨想到妙善,問道,“當初從云川帶走太歲的,是他師父妙善?”
程遲并未聽過“妙善”這個道號,“我只知父親臨終前與我說,母親將太歲給了的舊友,那舊友不但帶走了太歲。”
程遲的視線落在自己腰間的月桂玉佩,忍不住手:“還有一個男嬰。”
男嬰。
商絨很快想起添雨說過的話,心中的猜測越發明確。
“那時我母親懷有孕,當夜誕下一名男嬰,我那時才不過幾歲,還沒來得及見弟弟一面,第二日便聽聞母親夜里誕下的是一個死胎,此事瞞得,后來也就沒什麼人知道了。”
程遲繼續說道:“我與父親一直以為他尚未出世便死了,故而程氏的族譜上也沒有他的名字,直到后來母親病重,臨終前才與父親袒心跡,原來當年那個孩子還活著。”
“母親只說他還活著,卻不說他的下落,父親審問了在母親生前服侍的婢方才得知,母親欺騙的舊友說那個孩子是一名玉京細作的孽種,要舊友帶著太歲,也帶著他離開云川。”
商絨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喃喃般地出聲:“為什麼?”
無法想象,為什麼一個母親可以如此狠心,稱自己的孩子為孽種,還要丟棄他?
“沈鸝一生太要強。”
一旁的程叔白出了聲,“姑娘不知,云川世家最是看重脈傳承,沈鸝為沈氏的嫡,其治理家族與地方的手段整個云川有目共睹,沈氏原本只有一個嫡系脈,自小也是被當做云川磐松州之主來教養的,哪知即將繼任時,父親的繼室夫人生出了個兒子。”
世家再重脈傳承,也終究是男子好過子。
沈鸝萬般努力,只差最后一步便可作為云川第一個掌權州府的子繼任,那般天之驕,如何服氣一個剛出生的稚兒輕而易舉地奪去千辛萬苦去守護的位置。
可事實便是如此,即便此前事事出,也終究掙不世家之中給子的束縛。
“若是沈鸝做了磐松州的主人,自然也不可能會嫁程氏,做我侄兒程靈曄的夫人,是個頗野心的人,但于程氏卻是極好的主人,畢竟靈曄溫吞心,若不是,云川只怕便要在靈曄的手中生變。”
“啊,”
程叔白徐徐一嘆:“后來的那個孩子來得意外,但云川世家是不容許傷及脈的,只能選擇生下,但大抵是磐松州留給的心結太深,看著阿遲,便很難不想起當初的自己,怕阿遲像當初的自己一樣因為子的份而一夕之間被舍棄,只能作為聯姻籌碼被送出,被輕視……所以,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阿遲,不服云川世家子的命運,才會出此下策。”
親手送出自己的孩子,欺騙妙善稱他是細作的孽種。
沈鸝,只是為了讓同為子的程遲站上云川最高的位置。
“那他,”
商絨握著玉佩的手指寸寸收,恍惚一般,看向程叔白,“他又做錯了什麼?只因你云川世家待子的不公,所以便將這不公強加于他?”
“我知道不應該。”
程遲心中也是百味雜陳,“所以我知道后,一直在找他的下落。”
程叔白化名辛章尋寶匣,是為尋太歲,也是為尋背負著整個程氏命運的那個孩子。
若是太歲被皇帝尋得,
若是當年沈鸝的所作所為被公之于眾,
那麼程氏便要背負欺君之罪,云川又要陷。
商絨卻已無心去聽程遲在說些什麼,滿腦子都是折竹曾跟說,他師父妙善不許他來玉京。
那麼妙旬呢?妙旬執意殺折竹,究竟是否只因怕他尋仇?
雪落紛紛,粒粒冰涼,打在商絨僵冷的指節。
折竹。
他是云川程氏那麼多的竹之君子中,唯一被折斷的那個。
“拂柳姐姐,我們快去觀音山!”
商絨心中越發不安,地攥住第四的手,眼眶轉瞬紅:“我們去找他,好不好?”
——
腥的味道裹在寒冷的風中,干枯的枝影張牙舞爪好似惡鬼,銀白渾圓的月遙遙掛在天際,俯瞰著整片山林。
折竹渾是傷,順著他蒼白的指節下淌,蜿蜒過劍柄,下劍鋒,滴答在妙旬的臉上。
妙旬用盡力氣抵住他近的劍鋒,隨即橫握劍柄著他的劍刃,“噌”的一聲,趁著折竹后仰躲避,他翻起來,雙手握劍往下。
劍刃撞,折竹的劍彎曲,妙旬的劍鋒逐漸近他的咽。
“小子,你可知你原是個沒人要的孽種,生來便是要贖罪的!”妙旬臉上滿是斑駁的跡,他冷笑著,“你以為你師父為何明知你小小年紀必不住他的力卻還要將一功力都給你?因為你原本就是個玩意兒,你的作用,原本就是為了守住云川程氏的那個赤太歲!”
“妙善的確是被我所傷,那是因為我想要天機山功法的最后一重他卻不肯給,他原本是有機會殺我的。”
妙旬的神越發詭異,他欣賞著這個年眼底的愕然,“可他饒過了我,并給了我最需要的那一味藥,他只要我答應他,若有一日,你這個不聽話的小孽種只來到玉京,便除了你。”
耳畔轟鳴。
冰涼的雪粒打在折竹的眼睫。
妙旬手中的劍刃不斷下,一旁被重傷的姜纓被趕來的幾名殺手扶起,幾人飛奔上前劈向妙旬。
妙旬側躲過,手中長劍拋出,刺中其中一名殺手的右臂,再收回劍來,鮮淋漓的劍刃幾招之便刺中另幾人。
姜纓又中一掌,吐了,妙旬鋒利的劍刃在他的肩頭,深刺他的,得他屈膝跪倒在地。
但一道銀閃爍,銀葉幾乎刺穿了妙旬的一只耳朵。
妙旬吃痛,手中卸了力道。
地上的年翻一躍,劍猶如靈蛇游弋,幾下纏住妙旬的脖頸,他的手握住劍鋒,掌中鮮流淌出來,他卻毫無所覺,只用力收纏在妙旬頸間的劍。
“你在騙我。”
年嗓音浸雪,聲線低靡。
“事到如今,”妙旬艱難出聲,“我騙你有何意義?小子,你說好笑不好笑?你為妙善跋涉千里,忍多年只為替他報仇,可是……”
他嘶啞的笑聲著滿滿的惡劣,“可是他,卻當你是顆棋子,不聽話,就得死。”
“你以為我會信你?”
年蒼白的指節間流淌,劍收得更。
妙旬的脖頸間一片模糊,他疼得眼眶裂,里滿是鮮,卻還不忘出聲,“你若不來玉京,我也不會殺你,你好好想一想,想一想……他是否曾警告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