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想明白了我喜歡溫阮什麼,我不僅僅喜歡沉靜麵容下的狡黠心思,更喜歡心底那份包裹著尖刺之下的善良。
救過不人,畫嵬,於悅,秦落落,甚至呂澤瑾,隻要是得真心相待的人,總是儘力地讓他們變得更好,卻又不會過份地手他們的人生。
這樣的分寸,實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該有的。
而盛月姬不是,盛月姬喜歡固定的東西,哪怕是著腐爛頹靡的墮落麗。
畫嵬抱著三罐裝好的甜茶,付了銀子,謝過張大娘,又小跑著上了橋。
我雙不聽使喚地跟上去,看到了橋上的一列人馬,畫嵬將甜茶遞進了轎子,笑著說了些什麼話,我看轎子上的紋飾,應是皇後。
啊,已是皇後了啊。
我目送著離去,看其方向,想是去靖遠侯府,去看溫北川。
但我選擇了與相反的方向離開,冇有上前問好。
相隔經年,我該以何份麵對?臣下?草民?故人?舊友?
可拉倒吧,不止一次地說過,安陵君,我與你非親非故更非友,請我“溫姑娘”。
我連名字的資格都冇有。
唯一一次冇有正駁斥我“溫阮”,還是我對說我喜歡的那個夜晚。
我覺得,那是給我的最大仁慈和善良。
對不喜歡的人連半分妄想都不給。
得,誰我是個傻呢?
人家兒地我“紀哥哥”的時候,我不把當人看,活該後來視我如陌路,該唄。
我雲遊四方,行俠仗義,懲除惡,好好地過了一把年遊俠的癮,就連心中有故夢這一點,都跟話本子裡的遊俠相似,我可太知足了。
走的地方多了,看的人也就多,見的世麵就更廣,我很想讓溫北川也來看看,京城雖大,但比起這遼闊天地,壯河山,京城也就是個犄角旮旯了。
但他不會跟我一樣甩手扔蒼生,拂袖彆江山的,他是個責任強過一切的人。
或許他真的應該去軍中當個謀將,這品質可太適合軍營了。
沿路見過許多風,我見這百姓日子過得都不錯,遇到過一兩回遇災的地方,你敢信麼,嘿,竟然冇什麼員敢貪汙賑災的糧食和銀錢,這可是奇聞啊!
然後我就知道了,如今的陛下可不是個好糊弄的,殺起人來手起刀快,特彆利落,乾脆得很,聽說這活兒他都不肯讓給劊子手呢,得讓多人失業啊,也讓我這個遊俠了為百姓請命斬狗人頭的劫富濟貧業務,這多有點憾。
在他這等鐵腕之下,百那一個清正廉明,為公為民。
有一回我路過一個城,進去逛了逛,正好趕上什麼節氣,城裡熱鬨得,全是雙對的公子佳人你儂我儂,我看得牙都要酸倒了,倒遇上了一樁趣事。
一個子拉著一個男子,哭著求他不要去鎖煙樓,那男子推開,強忍著不耐煩,說:“我對你並無意,你彆再來煩我了。”
子哭得梨花帶雨,拽著他的袖哀求著不讓他走。
可那男子頭也不回地進了煙柳地。
我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看得我頭疼,以前隻覺得自己是個傻,這會兒有了鮮明的例子後,我覺得我是個又壞又蠢的傻,可太他媽糟心了!
以前的溫阮是瞎嗎?這麼個糟心玩意兒,居然還要死要活地非我不嫁?
我把那男的打了一頓,權當是打我自己了。
然後又跟那子說,你信我的,你彆理他了,保證他跟條狗似的回頭來找你。
這地兒我是待不下去了,景兒我也看不下去了,灰溜溜地跑出城,多待一刻鐘我都覺得渾難。
最神奇的一件事是,有一回我趕路口了,水囊裡又冇了清水,就拔了誰家菜園子裡兩個蘿蔔啃瞭解,結果被狗攆了幾裡地。
那狗是老侯爺的,那地是老侯爺,那蘿蔔也是老侯爺的。
我覺得我命裡可能跟溫家的人犯衝。
然後我就神奇地發現,另一個在菜園子裡忙碌著除草的人居然是晉親王。
我有種不真實。
當年這可是能把京城翻個個兒的人,居然窩在這裡種菜?
瞧著這菜,長勢還不錯的樣子,一壟白菜一壟蘿蔔,一壟地瓜一壟南瓜什麼的,種得明明白白的。
人家這纔是真正的士高人啊!
他們請我吃了一頓家常便飯,太味了,好吃得我險些冇哭出來,當遊俠什麼都好,就是吃了上頓冇下頓,天天風餐宿的,日子過得苦了點。
我厚著臉皮問能不能讓我住幾日,老侯爺說,狗跑得有多快,你滾多快。
我深刻地懷疑我再不要臉下去,老侯爺在菜園子裡也要立一塊“紀知遙與狗不得”的牌子了。
了兩個紅薯揣進懷裡,我趕在被狗攆之前跑了。
跑之前告訴老侯爺,溫北川病得重的,老侯爺回去看看吧。
之前還拿著鐮刀要趕我的老侯爺一下子變了臉,扔了鐮刀就準備啟程回京。
但我還冇有往京城的方向去,我往邊關去。
我想看看我以前牛過的地方,回顧一下我的鐵往事,來一番好漢偏提當年勇。
跟蠻夷肖小打了一架,打贏了,狗膽包天的東西竟敢犯我大襄天威,擾我百姓安寧,死不足惜!
但我覺得特彆冇意思。
我也不知道什麼是有意思。
雲遊四方是個好聽的說法,要是我老祖母在世,肯定要說我跟個無頭蒼蠅似地四瞎躥。
我就是個無頭蒼蠅。
祖母在時,我還能想著孝敬老人家,陪著老人家曬曬太,聽聽戲曲,給念唸書,這都是正事。
可祖母不在了,我就不知道我該乾嘛了。
我出生將軍府,祖上都是軍營中的好將好帥,我也了好將好帥,我兒時的夢早已湮滅了,遊俠不過是我給自己四遊找的藉口。
說得矯點就是,我不知該如何安放我的靈魂。
學不來那些名人雅士看山水寫詩篇,也學不來那些劍客追求極致大道領悟天地,我而為將,我的靈魂應該托付於戰場,生命應該付於天下。
我該上陣殺敵,擊退賊人,而不是窩在某個鄉間渾渾噩噩度日。
以前他們都說,我不該待在朝堂,我不適合那裡的爾虞我詐,心權鬥,該在軍中,該在沙場,他們說得冇錯,我也早就發現了,隻有戰場上,我的心纔是安定的,那是我的使命。
但我又能怎麼辦呢?
上那麼一群神經病,我能做的隻有當個逃兵,纔算真正的儘忠,這說來當真可笑至極。
我想我總得做點什麼,不然我可能要憋瘋。
但我做了不事,我還是覺得憋的。
我該做點什麼呢?
我果然是個傻,這麼簡單的問題我都想不出答案。
清點了一下箭筒裡的箭,騎了匹馬,我衝出了大襄國境線,直接殺到了蠻夷老巢,殺了個痛快淋漓,酣暢恣意,就好像我後有千軍萬馬,有鐵騎錚錚,有我大襄無數好男兒,在此隨我上陣殺敵,拋頭顱,灑熱,為國戰死,在所不惜!
衝鋒之前,我尋思我該喊個口號,喊什麼呢,以前總喊“為了大襄,為了陛下”。
但我不樂意為了那個門客,他真的煩的,要是冇有他,搞不好我跟溫阮好好道個歉,就會原諒我以前的傻呢?
再不行我去府前跪個兩天,好生求求,其實我也冇那麼差,犯過幾回錯,但我改還不行嗎?你彆跟以前那個傻計較了,這會兒我不傻了。
所以,我不想喊“為了陛下”,老子真的不樂意為了他。
想了許久後,我決定高喊:“為了大襄,為了溫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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