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生陣被打斷。
穆晴嵐被轟然開的符文掀飛,撞在門口的墻壁上。手里的食盒翻在了地上,心準備了一早上的食滾得到都是。
卻本顧不上這些,目眥裂地看向霍玨。
只見霍玨手指滾落在地的瞬間,無數符文自他周開,從他的里裹挾著生機飛快地沖出外——
這瘋狂離的力度,將霍玨生生從椅上面拎了起來。
他四肢綿,襟仿若被無形的大手攥住拎起,整個人懸在半空之中,似一個被線提起的木偶人。
他的周不斷有赤金的符文從他里鉆出,那是穆晴嵐這些日子悄無聲息供給他的生機。
他的經脈摧古拉朽般地繃斷,他黏合到一半的靈府,宛如被剛剛拼湊后又立刻打碎的鏡子,碎得再也無法重圓。
他的面容眼可見地凹陷下去,雙眼神采飛速消失,宛如被烏云遮蔽的星空,似是被吹滅的燈火。
穆晴嵐眼看著那些裹挾著生機的符文,因為被打斷的供生陣,迅速朝著這個供生者回流,肝膽俱裂地吼道:“霍玨!”
穆晴嵐連滾帶爬地跑到霍玨邊,正好接住霍玨自半空跌落的。
穆晴嵐簡直摧心斷腸,一腳不慎踩到了霍玨的斷指,沒能站穩,直接和霍玨一起摔到了地上。
穆晴嵐爬起來看了霍玨一眼,險些當場瘋了。
霍玨竟是在這轉瞬之間,一頭如墨的青變為晦的灰白,面容更是猶如活鬼一般的凹陷下去。
因為強行打斷供生陣造的反噬,的生機流失殆盡,他連骨都像是被去了一部分,變得嶙峋可怖。
“霍郎!”穆晴嵐的喊宛若杜鵑泣。
再顧不得什麼,調周靈力,瘋了一般朝著霍玨的灌注。
可霍玨就像是一干癟的無法再回春的爛果子,穆晴嵐的靈力如同泥牛海,再也無法讓霍玨回春。
穆晴嵐哆嗦著,眼淚瘋狂流淌,抱著霍玨干尸一樣的,倉惶環顧四周,里喊著“師尊”,喊著“曲雙”。
但是知道,誰也救不了霍玨,誰也救不了霍玨了!
穆晴嵐看向霍玨狠心斬斷的手指,哽咽的聲音在嚨里面,嗓子像絞斷嚨一般地疼痛。
霍玨知道了,霍玨知道了……
霍玨是怎麼知道的?!
明明再有個幾天,明明再堅持個幾天,等到湮靈仙尊送來重生蓮,霍玨就能得救的!
穆晴嵐抱著霍玨嘶啞的低嚎,這麼大靜驚了門外守門弟子,很快有人沖進來,看到霍玨的形容,俱是五俱焚。
“掌門!”
“掌門怎麼了!”
有弟子喊道:“快,快去請玉山長老和大師姐!”
穆晴嵐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眼中是霍玨生死不知的模樣,他的膛沒有起伏,甚至不敢去查探一下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穆晴嵐這一生從未會過這種覺,像噩夢降臨,渾都開始發疼,疼得像是被猛撕扯開了膛,在啃食筋骨。
“霍郎,”穆晴嵐低低了一聲。
而后像是想起什麼,自袖口召喚出一條藤蔓,切斷斷口,便直接塞了霍玨口中。
來不及吞咽的漿順著霍玨的臉和脖子流淌下來,穆晴嵐給他調整了一下姿勢,看到他似是吞咽了一下,頓時欣喜若狂!
段琴軒和曲雙趕來的時候,正看到穆晴嵐抱著形容枯槁的霍玨流淚。
“掌門怎麼了?!”曲雙飛撲上前,察看霍玨傷勢。
段琴軒卻沒有馬上上前,是凡境修者,很敏銳地知到了彌漫在屋子里的香氣不對勁。
警惕地看著四周,很快鎖定了草木異香的來源——穆晴嵐。
段琴軒眉頭皺起,迅速開靈識去探,卻探不出穆晴嵐哪里古怪。
在腰側的劍要出鞘之時,穆晴嵐突然回頭,淚流滿面地啞聲說:“師尊,快救救霍郎,他五衰到極,已經快沒命了!”
段琴軒再顧不得什麼,上前來,抬手以靈力灌注到霍玨的之中。
“怎麼會這樣,掌門分明剛才還好好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曲雙看著穆晴嵐說,“是不是有人襲了掌門?!”
關子石來的晚一點,一進門,聞到了空氣中的氣味,表就是一變。
穆晴嵐之前流傷,總是會設法掩蓋味道,只在霍玨的面前才會暴自己。可現在六神無主,整個人都在崩潰的邊緣,便本顧及不到掩蓋異于常人的氣息。
可關子石腳步一頓,再細細聞嗅,卻本聞不到什麼妖的氣息。
關子石自己便是玉髓靈,他能分辨出這些氣味的來源是穆晴嵐,卻分辨不出是什麼。
段琴軒也是本無法確認,才沒有將劍出鞘。只是一邊給霍玨輸送靈力,一邊皺眉看著穆晴嵐。
曲雙還在那里吱哇,段琴軒呵道:“你懷疑有人刺殺,怎麼還不去帶弟子們搜尋!”
曲雙一見關子石也去給霍玨輸送靈力,自己修為不夠,留著也幫不上什麼忙,連忙帶著弟子去追那不存在的刺客了。
屋子里只剩下穆晴嵐他們三個,穆晴嵐沒有再瞞,直接道:“師尊,霍郎在差不多一月之前,便已經五衰到極,他不肯告訴任何人,早已心存死志。”
“我騙他我是妖,將妖丹給他,助他等到重生蓮被送回來。”穆晴嵐雙眸哭得像是爛桃子,道,“其實我是用供生邪,在為他續命。”
段琴軒聽了之后眼皮劇烈地搐了兩下,目瞪口呆地瞪著穆晴嵐,關子石也是手一抖,險些斷了對霍玨輸送的靈力。
穆晴嵐道:“霍郎發現了供生陣!他不知道怎麼發現了……他居然毅然割斷了手指,打斷了供生陣。”
穆晴嵐哭嚎著說:“他會死的,他不能死!”
穆晴嵐抓住段琴軒的手臂道:“師尊,他不能死……他死了我怎麼辦。”
噎著,說到這里想到了什麼,開始在地上爬著尋找霍玨戴著供生戒指的那手指。
找到之后,哆嗦著手把戒指取下來了,回到霍玨邊,就要再給他戴到另一只完好的手上。
段琴軒吼道:“穆晴嵐,你是瘋了不,供生陣乃是邪,是一命換一命的邪!你怎麼會這種法?你不要命了嗎!”
“霍玨不能死。”穆晴嵐只會說這一句話。
心中有種來不及細想的恐懼,這恐懼十分致命,像有一個聲音在冥冥之中告訴,這一次霍玨要是死了,一切就真的結束了。
穆晴嵐不理段琴軒的怒吼,拿著戒指要再度給霍玨戴上的時候,霍玨突然醒了。
他睜開灰蒙蒙,徹底失去彩的雙眼,分明什麼都看不見,卻虛弱地開口便是:“晴嵐……不要。”
這句話像是一通天徹地的釘子,將手中拿著供生戒指的穆晴嵐三魂七魄一道貫穿,死死釘在地上。
片刻后,穆晴嵐哭道:“霍郎,我求求你,別這樣,你會死的!”
穆晴嵐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但是我是心中有數的,我不會丟了命的,你信我啊!”
“這供生戒指是我專門找尹荷宗宗主莫澤定制,供生很緩慢的,只是能給你續命,等到重生蓮送回來,你重生,我們的供生就斷開了!”
“霍郎……”
霍玨抿著,對著穆晴嵐的方向,十分虛弱卻格外堅定地搖頭。
邪沒有只是續命一說,霍玨親眼看著穆晴嵐摔在地上起不來,親耳聽到說要回自己所在的山上。
或許真的不會死,只是多年修行毀于一旦,被打回原形,重新變為一棵樹。
那跟要了的命又有什麼區別呢?這世間能以草木化形的妖,本就麟角,修人形便是重生。
霍玨絕不肯以他人的命,換取自己的命。
尤其這個人是穆晴嵐。
他的人,他護不住便算了。難道還要為他殞命換他茍且生嗎?
那太卑鄙了。
霍玨不允許自己卑鄙地活著。
穆晴嵐抖著手,攥著戒指泣不聲。
看著霍玨哄勸道:“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會死,我不會死的!”
霍玨不肯答應,穆晴嵐可以強迫,但是以霍玨的子,怕是那樣活著,便是生不如死。
他斷指的決絕現在歷歷在目,穆晴嵐膝行向前,拉住了霍玨完好的那只手。
霍玨回握住,拉著傾,而后艱難抬手抱住了。
段琴軒和關子石還在一左一右地給他輸送靈力,霍玨抱住了穆晴嵐,輕聲道:“晴嵐,生死有命。”
“不。”穆晴嵐說。“我不認這樣的命,你答應了跟我好的,你答應了的!”
這一次再不是假哭,而是真哭,哭得肝腸寸斷,渾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