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點了下頭，便看著蘇文揚離開了。

蘇文揚和阿中離開了茗香閣。

阿中提醒道：“公子，咱們還是快些為好，若是被老夫人知道您來了茗香閣，只怕又要斥責您了……”

蘇文揚沉默一瞬，道：“府中耳目眾多，祖母遲早會知道的。”

阿中忍不住嘆了口氣，道：“老夫人和夫人不睦，公子夾在中間，真是太難了。”

阿中心里清楚，老夫人在后院是說一不二，夫人表面對老夫人恭敬，背地里卻作妖，若是公子不幫著，又要尋死覓活……攤上這樣的母親，真是倒霉。

蘇文揚沒說什麼，只加快了回東院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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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終于停了。

孟縣縣衙后方的宅院，修葺速度變得更快，從早到晚，敲擊鑿打聲不停。

衙門眾人知道那是顧青昀的婚宅，都有些好奇，早晚路過，總會多看一眼。

一個差役道：“你們發現沒，隔壁宅子的瓦頂，兩日就全部鋪完了！大羅神仙也沒有這麼快啊！”

另一個差役連忙接上：“是啊！聽說是三十幾個匠人一齊上陣，有錢可真好啊！”

“這算什麼？”說話的是衙門飯堂的廚娘，道：“我昨兒去送飯，發現好好的地面，憑空挖出了一個巨大的圓坑！后來一問，才知道是一方池塘！”

有人好奇地問：“為什麼要挖一個圓的！？”

廚娘道：“聽說，是圓形更加聚財，遠遠看去，像個銅錢一般啊！”

眾人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蘇家如此講究，怪不得這麼有錢啊！”

就在眾人議論之時，卻見一個張乾自衙門外面走了進來。

張乾隨手和他們打了個招呼，便興沖沖地進了院子。

書房的門虛掩著。

張乾一袍，拾階而上，朗聲：“顧大人！”

顧青昀從一堆公文里抬起頭來，只見張乾笑容滿面，便問：“何事？”

隔壁宅子的敲擊聲，還咚咚地響著，張乾的聲音提高了幾分，道：“畫賣出去了！賣了十兩銀子呢！”

顧青昀眸一頓：“當真？”

張乾重重點了頭，眉飛舞道：“下托人將這畫放到了集市上，好幾日都無人問津，后來，您猜怎麼著？我拿去當鋪試了試，那當鋪的掌柜，一見這畫，便知是好東西，給了我十兩銀子！”

顧青昀神復雜地看了他一眼。

他竹山居士的畫，放在京城一幅也值上百兩，同樣的畫，印鑒一換，價格就只有原來的一了。

多麼像他現在的境。

在京城之時，他是皇帝欽點的狀元郎，人人追捧；如今到了孟縣，一切從頭開始，簡直是難如登天。

“大人？”

張乾見顧青昀微微有些出神，下意識開了口：“這屋頂修葺之時，是不是可以工了？”

顧青昀收了思緒，道：“既然有了銀子，你便盡快請工匠過來……”

話音未落，只聽到外面“轟隆”一聲！

顧青昀和張乾對視一眼，立即出了書房。

兩人到了院子里，抬頭一看——衙門僅剩的半邊屋頂，也塌了下去！

張乾差點兒哭了出來：“天哪！這如何是好啊！？”

眾人聽到聲響，紛紛圍了過來，見到衙門屋頂沒了，都傻了眼。

“這回……若沒有上百兩銀子，只怕修不好啊……”

“這還有什麼好修的？直接重建個衙門算了……”

“唉，這樣下去，咱們的俸祿什麼時候能發啊？不會要被征用，拿去修屋頂吧？”

“別說了！省得把顧大人走了！”

顧青昀看著眼前的一切，臉是前所未有的冷。

張乾小心翼翼地問：“顧大人……眼下，咱們銀子又不夠了，不如找明珠姑娘幫幫忙吧？”

明珠那里有上百號匠人，且瓦片、泥料等都是現的，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顧青昀眼角微。

讓未婚妻子的下人幫忙修屋頂，這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

但還有不到半月就要大婚，若衙門這副樣子迎親，只怕要讓人笑掉大牙。

顧青昀嘆了口氣，道：“罷了……去找明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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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

明珠聽完了張乾的請求，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

張乾眉頭擰一團，道：“明珠姑娘，我們也不想麻煩你，但如今……這天氣嚴寒，匠人不好找……”

其實，不是匠人不好找，而是便宜的匠人不好找。

外面的匠人，若是知道衙門塌了頂，定然獅子大開口。

張乾管著衙門里的銀錢，自然清楚如今的狀況——他們要走冗長的流程，申請江州那邊的簽批，至這個月，他們是掏不出這筆銀子的。

顧青昀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明珠姑娘，可否先將匠人借我們一用，下月結算工錢？”

明珠不卑不答道：“顧大人，并非明珠不肯借，而是這宅子本來就工期張，若是調人手去修屋頂，奴婢需得獲得小姐首肯，調整之前的籌劃。”

張乾有些不悅，道：“顧大人將來可是你的姑爺，你怎麼這般冥頑不靈？”

顧青昀攔住張乾，道：“明珠是蘇小姐的人，這般理，沒有任何問題……是我們叨擾了。”

明珠聽了，語氣也和了幾分，道：“大人若真的著急，不如給小姐寫一封信，同商量商量？若小姐同意，奴婢立即將人手調撥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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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縣距離江州，不過半日路程，送信倒是方便，但為難的是……顧青昀從未給姑娘寫過信。

夜燈如豆，顧青昀獨自坐在書房之中。

顧青昀萬萬沒想到，到了孟縣，哪怕解決一件這樣的小事，都要求助于未婚妻。

他目放遠，過窗臺，落到隔壁衙門的頂上——那里有一個巨大的窟窿，幾乎能見到里面的房梁，被北風一吹，還嘎吱作響。

弟兄們已經多日蹲在廊上、或者待在家中辦公了，再這樣下去，只怕會有人請辭。

若真的掀起了請辭的風波，這孟縣縣衙，就算徹底垮了。

無論如何，要穩住縣衙，才有機會完后面的事。

顧青昀定了定神，拿起筆。

他輕輕蘸了墨，可一落筆，卻又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若是開門見山，直接請幫忙修屋頂，似乎不大好？

但是，若先噓寒問暖一番再提，又顯得關懷不太誠懇……

顧青昀眉頭輕蹙。

就連去年殿試之時，他都沒覺得下筆這麼難過。

他高中狀元之后，不京中貴都給他寫過信，可他一封都沒看過，直接扔了。

如今想來，真是有些后悔。

若是看了那些姑娘的信，好歹也能有些啟發，不至于這般困頓辭窮……

顧青昀踟躕許久，終于還是落了筆。

昏黃的燈，映照在他的臉上，讓清冷的面容，也顯得和了不。

是他，卻又開始不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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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府，水云閣。

翠珍端著托盤，邁臥房。

房中炭火溫熱，熏香裊裊，舒服至極。

翠珍掀起珠簾，了室，待放下手中的托盤，溫言道：“小姐，嫁已經送來了，按照您選的和料子，一共做了五套初樣，想不想試試？”

蘇玉音正慵懶地躺在搖椅上，閑適地開口：“不急。”

蘇玉音起床不久，未挽的青鋪陳開來，落到搖椅的氈上，泛著淡淡的澤。

手里著一張信紙，正饒有興趣地看著，角笑意明顯。

翠珍見了，忍不住問道：“小姐在看什麼？好似很有趣的樣子……”

蘇玉音放下信紙，角微勾，徐徐道：“這是顧大人給我寫的信。”

“顧大人？”翠珍抿一笑，道：“顧大人莫不是惦記小姐了？”

蘇玉音秀眉微挑，輕笑：“惦記不惦記的，我不知道。不過顧大人寫了一首辭，大致的意思是，衙門屋頂壞了，坐在里面恰好能看到星星，他還問我不看星星。”

翠珍愣了愣，笑道：“顧大人送來的是一封書吧？”

蘇玉音扯了扯角，道：“書個鬼，他定然是屋頂塌了，想讓我的人為他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