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我眼看著胤祥的改變,可他心中依然有一塊兒淨土是屬於我的,這也了我們婚姻的基石。
以前也聽人說過,結婚一個月,很可能會到以前十年也未曾到的東西。
而這就是我的婚後,當我們心如水融之後,我卻發現他的心中有太多我無法及的地方,仿佛流沙一般,平坦寬闊之下有著未知的暗兇猛。
他的日漸沉穩,他的中丘壑,他的機謀算計,細算起來竟令我渾發冷,他竟有那麼多是我以前不曾發覺的。
有時想想我自己也沒有全部對他坦白,這樣想來彼此倒也公平,可還是忍不住地苦笑,突然明白自己究竟改變了什麼……以前歎氣是把無奈的東西呼出去,不在乎的扔掉,可現在的苦笑卻是把所有無奈忍了下來,深埋在心底。
這時的我又坐在了出宮前最喜歡的老地方,長春宮的後山廊子上,北京夏天的午後最是悶熱,倒是這個地方還有涼風吹過。
俯看下去,巍峨的紫城也被熱氣蒸騰得有些模糊,可遠的侍衛們依然如釘子似的牢牢守衛著。
上是極乏的,可神上卻異常,我瞇著眼,聽著遠遠的鴿哨聲傳來,只覺得四周的熱度在緩緩下降,心裡也慢慢地安寧起來……“就知道在這兒能找到你。”
我張開眼看去,冬蓮正在廊子下笑著我。
我直起來,笑說:“我怎麼跑到哪兒都躲不了你們姐倆兒,昨兒在花園子被冬梅抓個正著,今兒個又……”話未說完,冬蓮已走了上來笑說:“找你還不容易,哪兒沒人,清靜,你就肯定就在那兒呢。”
說完坐在了我邊,拿手帕子扇著風,臉上紅撲撲的,細細的汗珠從鼻翼滲了出來。
我笑著撇了撇,換了個姿勢又往後靠了下去:“什麼話,說得我跟耗子似的。”
“哧哧”冬蓮噴笑了出來,“我看也差不多了。”
拿手絹兒按按額角兒,“前兒我們還覺得你的樣子有些變了,現在看來還是老樣子嘛,還是那麼逗趣兒。”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心裡定了定,就裝作不在意似地問:“變了,什麼變了,是變漂亮了吧?”“呸!”冬蓮笑啐了我一口,“是呀,我看你的臉皮倒是變厚了。”
我淡淡一笑,沒有直說,我也不好再問了。
“其實只是覺得你心事兒多了不,雖說你以前人就淡淡的,可……”頓了頓,看我不自覺地盯著看,轉開了眼,“總覺得你笑得不太開心。”
我一愣,不自覺地瞇了眼,看著向他的冬蓮,腦中各種念頭立刻飛馳起來,既然連冬蓮們都看了出來,那德妃、那拉氏甚至是其他的那些個有心人,又會怎麼想我呢……可轉念一想,我本來就應該有些心事兒的,要是經曆了這些還能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來,反而會讓們覺得我這人心思深沉,更加地防備我吧。
想到這兒,心裡冷笑了兩聲兒,抬眼看著正仔細盯著我看的冬蓮一笑:“可能是管的人多了,事兒也多了,心裡自然沒那麼輕松了。”
冬蓮一愣,我了個懶腰:“看來以前是錯怪了福公公,他脾氣不好是因為管的事兒太多,倒不是因為他是個太監了……”“哈哈……”冬蓮大笑了出來,前仰後合的只是用手指著我,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我也在笑,可自己都能覺出來只有面皮在笑,不僅暗下決定,要記住這個覺,等會兒找個鏡子來照一下,看看皮笑不笑到底是個什麼德行。
正胡思想,冬蓮過來拉了我一把:“起來啦,咱們下去吧,冬梅還在廂房等著咱們呢。”
我疑問地看向:“外頭孝敬了些新鮮瓜果,主子賞了下來,冬梅把它們都浸在了井裡,讓我來尋你,大家好吃的。”
說完瞥了我一眼,“真是的,就這麼會子讓人笑得肚子疼。”
我抻了抻服出來的褶子,邊隨著往下走,邊笑說:“總比讓你哭得肚子疼要好吧。”
冬蓮呵呵一笑,邊走邊說些宮裡的事人非,我微笑著跟著漫步,心裡卻只是歎,難道說我的朋友又了一個嗎,今兒這番話是自己,還是誰來讓來跟我說的呢……可能下午瓜果吃得太多,腸胃有些寒,肚子裡嘰裡咕嚕的,睡得不踏實,我披了服踱到窗邊坐下。
仍是我的老房子,本來德妃要另安排一間屋給我的,我婉拒了,只是說住慣了這個,德妃倒也沒有勉強就隨我去了,可屋裡的擺設用度還是換了,以配得上我皇子福晉的份。
數月不見德妃,又瘦了些,不知是不是因為先前那場病的緣故,臉有些蠟黃。
我是坐著轎進的宮,那時候手腕的傷勢還沒好,德妃倒是真的仔細看顧著我,太醫的診斷方子,全都親自過問,飲食起居也一律從優。
以我的出和現在的地位,德妃的言行舉止於我而言那自然是極大的榮寵,我依然猜不這個貴婦人的心思,只能畢恭畢敬地接了,加倍地謹言慎行,讓自己的姿態放得低些,再低些……小桃為了照顧我也跟著進了宮來,小丫頭興得不行,可又怕行錯了地步兒惹人笑話,總是帶著一種敬畏的表,在我邊小心地四張,倒是比平時規矩了許多,沒有了往日在家的那種自由。
外間傳來均勻的睡聲,我從桌上的信匣裡拿出了胤祥的信,雖說都背得出來了,可還是想看看。
過去通訊實在不易,出去兩月,也就這一封信,裡面無非說些沿途見聞,子安好之類的話,對我還是殷殷叮嚀,說起他自己不過是寥寥數語,倒是叮囑我的話寫了整整一頁紙還有零。
雖然回的信裡我笑他婆婆媽媽的,不過每晚把信拿出來看,倒了我的習慣,反過來我又被小桃笑,我也隨去。
只是猛地想起以前看《傲慢與偏見》時,貝特先生說的那句話:“人生一世無非是別人笑話笑話你,你再笑話笑話別人罷了。”
一夜好夢,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拿著信紙就睡著了,被早上起來服侍我的小桃看到了,免不了又是一番嬉笑,可我的心竟是好了許多,用過早飯,收拾了一下,按規矩我就得去給德妃娘娘請安了。
走到正堂,門外的李海兒早就笑容滿面地上來給我請安,又忙不迭地去掀簾子,我笑著謝過他,就偏頭進了去。
德妃已經用過了早飯,正在漱口,一旁的冬梅正伺候著,見我進來,笑著微微點頭示意。
“小薇,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你還是要多休息才是。”
德妃拿絹輕著角兒,又抬眼向我笑言。
我走上前去,規規矩矩地福下去:“給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嗯,起來吧。”
德妃輕聲說。
我站起來,上前一步接了德妃手中的帕子,順手遞給了一旁的小丫頭,又笑說:“也不知怎麼的,自打我回了那間屋,到點兒就醒,倒是跟伺候您時是一樣的,想睡也睡不著。”
“呵呵,哪有這樣的道理。”
德妃輕笑了出來,一手接過冬梅遞上來的子輕吹著,“難不那屋子自己還有鐘點兒?”我一笑,順著德妃的指示坐在了側。
一時間屋子裡的奴才都跟著賠笑,冬梅在一旁笑言:“主子別聽小薇的,就的花樣多,照這麼說,那屋子還能住人了?”我轉頭看:“怎麼不能,讓冬蓮去住好了,反正早上總是睡不醒,剛好……”我話未說完,德妃已噴笑了出來,又忍不住地咳嗽,冬梅又忍笑又忙得上前給輕捶。
“你這孩子……”德妃的眼淚都咳笑了出來,我趕把我的手絹兒遞了上去。
屋裡正笑著,冬蓮一打簾子進了來,見屋裡人笑一團兒,上前兩步給德妃行了禮,抬頭笑言:“今兒主子這麼高興,說什麼笑話兒呢?”不說還好,一說德妃們又笑了出來,看又看我。
冬蓮眼珠兒轉轉,揚了眉頭看向我:“不是你又在背地裡笑話兒我吧?”我呵呵一笑:“哪兒能背地裡笑話你呀!”看疑疑地走上前來,我瞇了瞇眼,“我向來都是明著笑話兒你的。”
“哈哈……”屋裡眾人都大笑了出來,冬蓮氣急敗壞地上來要擰我的,我又忙著躲。
有心也好,無心也罷,一時屋裡的氣氛倒也甚是融洽,我和冬蓮雖在笑鬧,可也都是極有節制的,皇宮裡就是這樣,笑也好,哭也好,都是有分寸的,要是不小心過了頭,那是會沒命的。
奴才們就是為了伺候主子,讓主子取樂才存在的,我份雖然高貴,可在皇帝德妃他們面前,跟奴才唯一的區別,也不過是換了兒服罷了,想到這兒,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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