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傭人房很好了,宋家老宅安排的傭人房在大宅最后,一排低矮的平房里,采跟這個完全不能比,不過因為是傭人房,里面打掃馬虎了些,灰塵不。
“你們以后就住這里。把東西先放下。我換了服,帶你們轉一圈。”
一家四口把東西放在房間里,秦瑜換了套襖帶著他們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秦瑜看時間才四點多:“走吧!我們出去把你們的被褥和日常用品買了。”
從家里走出去十幾分鐘到霞飛路上,霞飛路就是后來的淮海路,如果說南京路是英公共租界最繁華的地兒,那麼霞飛路則是法租界的商業核心,路上行駛著有軌電車,發出“鐺鐺鐺”的聲音,除了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法國和俄國商店,也有本地商家開的店鋪。
進了一家鋪子,那個老板見到穿著鮮靚麗的小姐,帶著四個穿著破爛的鄉下人來,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這位小姐上穿的吧?他們沒有。這幾個鄉下人吧?也穿不起。
“老板,給他們四個從到到腳配每個人套服。就普通的布料,兩個大人就藍的。”秦瑜側頭看瘦瘦小小的姐弟倆,“倆孩子,讓他們自己選,鮮亮點兒的。”
“小姐,不用。我自己會做。”花素芬過來跟秦瑜說。
“我曉得的。”秦瑜側頭,“等下再去布莊,扯些布料,夏裝你們婆媳倆自己做就好。”
聽秦瑜這麼說,店家老板歡天喜地,這算是一樁大買賣了,知道是傭人,自然不能給太好的,就普普通通的料子,“小姐,您看看這樣的洋布衫可好?這是東洋人的織布廠出來的布做的。”
但凡是紡織機織出來的,全部洋布,家里織布機織的全土布。
“東洋布?本地織布廠出來的呢?”秦瑜問。
聽見秦瑜這麼說,老板以為不想給自己的傭人用更好的服,拿了一套出來:“就是這種,看上去也差不多。”
秦瑜上去兩件服,本地布廠的料子明顯要薄:“為什麼本地布廠的料子要比東洋布廠的差好多?”
“小姐平時也不穿洋布,就是穿也是穿西洋的布料。本地布廠要是價格跟東洋廠一樣麼?誰還買本地布料?本地廠價格便宜,花樣多,才有人買。不過一分錢一分貨嗎?”老板跟秦瑜解說。
對東洋貨沒好,對本地貨又看不上:“其他的呢?”
“小姐,還有的就是西洋的,便宜點的是德國的,俄國的,貴的就是英國貨了。”
秦瑜一問價格,那都是要翻幾倍了,秦瑜左看右看,日本布價比最高,如果是上輩子,一定會選日本布,因為那是供應鏈全球化的時代,但是在這個時代,還有四年,東北會淪陷,還有不到十年,日本就會開始全面侵華,絕對不會用日本的產品:“我就要本地布做的。”
無論上輩子賺多,也不管這輩子家底是不是厚,殺價是刻在秦瑜骨子里的,跟老板討價還價許久,直到老板實在舍不得十二套服這麼一單子生意,賺點就賺點了,把要換一家店的秦瑜給了回來。
秦瑜這才讓一家四口拿了服走。這次還價殺得是有點兒狠,以后家里買日用都是要給這個花素芬的,總不能連醬油都是自己去打,所以讓知道一下自己殺價的本事,曉得自己不好糊弄就行。
一路走下來,布料,被褥床單,臉盆腳盆,這個年代腳盆臉盆不是銅的就是木頭的,沉得很,秦瑜要挑夫,婆媳倆連連擺手,得虧離家近。他們一家四口非要手提,肩扛。
秦瑜也沒得辦法,只能隨他們了。回到家里,傅家的聞秀帶人過來,早上張媽看了一圈,開了清單添了一大堆的日常用,這些東西拿了過來,放在底樓,堆得到都是。
秦瑜把錢給聞秀:“聞姨,素芬剛剛來估計也不知道哪里買菜買米,我也不知道。您讓個人帶一個禮拜,讓悉悉?”
“當時想著要幫的忙,卻沒想到還不悉,很多東西都不會,得虧太太提醒我了,他們一家子恐怕會給小姐添麻煩。讓我來問問小姐,要不要先家里派個人來教婆媳倆規矩和做事?”
秦瑜沒想到隔壁傅太太倒是替考慮得周全:“這是再好不過,只是這樣給您這里添麻煩了。”
“就幾天功夫,再說大宅人也多。不會妨礙什麼。”
“替我謝謝太太。”
聞秀躬:“太太說了爺那里要不是您給出的主意,這些年投進去的錢都打水漂了。再說這對婆媳還是我找的,應該的。反正小姐要是缺什麼只管來隔壁拿。”
“知道了。”
送走聞秀,雖然隔壁傅太太是這麼說了,現在家里倒是柴米油鹽什麼都不缺,只是要是涮鍋做飯,還麻煩。
“素芬,去幫我早上晾的床單給收進來,被子先放著別著急,我剛才看見街角有個餛飩攤子。我們先去吃晚飯。”秦瑜吩咐素芬去收床單。
“是。”素芬應了秦瑜,去晾桿上收床單。
收了床單上樓,放在了秦瑜的房間。
秦瑜帶著這一家四口出了家門,走到街道轉角,轉角有一個柴爿餛飩攤子,此刻倒是人還不多,張板桌只坐了兩張,秦瑜坐下:“師傅,五碗小餛飩。”
正在包餛飩的老板應:“曉得哉!”
見一家四口還站著,秦瑜說:“你們坐下呀!”
“劉嬢嬢說小姐坐著的時候,我們不好坐的。”
“沒事,沒事。今天特殊,你們先坐下。”
秦瑜上輩子確實不喜歡跟保姆阿姨一張桌子吃飯,主要是公司里就連吃飯都是在工作,回家想要一個人放空,不想跟保姆面對面,互相照顧緒,更何況,平時在外面應酬多,吃東西吃得雜,回家就希吃得比較簡單,總不能讓保姆阿姨陪著低脂飲食?
素芬婆媳拉著兩個孩子坐下。
餛飩端上來,柴爿餛飩是秦瑜上輩子小時候的記憶,記憶里有弄堂,有外公外婆,還有那香噴噴的一碗小餛飩。
秦瑜吃著餛飩,見素芬要分餛飩給婆婆,婆婆說:“不要了,你自己吃呀!”
“師傅,再來一碗。”秦瑜了餛飩,跟素芬說,“我又了一碗,你們再分一分。”
素芬聽見這話,停下了手,端著餛飩吃了起來,兩個孩子大約是太久沒吃到這樣的東西,已經狼吞虎咽了。
秦瑜慢條斯理地吃餛飩,一陣汽車喇叭聲,抬頭看,見傅嘉樹從車里探出頭埋怨:“吃餛飩都不上我?”
“你下來吃呀?難道我一碗餛飩還請不起?”秦瑜招手。
“不了,改天跟你一起出來吃宵夜。我現在要回去吃晚飯。”
傅嘉樹跟秦瑜打過招呼,剛要踩油門,聽見秦瑜說:“今天有事發生,要聽后續如何,等下來我那里喝茶?”
“行!等下吃過晚飯我過來。”傅嘉樹開車往前。
傅嘉樹今天又是最后一個到家,傅嘉寧見他進門,拿起報紙跑到他邊:“你們個上報紙了。”
傅嘉樹接過傅嘉寧手里的晚報,一個碩大的標題:《何方郎游走兩位貴公子之間?》
里面的容是,今日賽馬場的主看臺上出現了一位神郎,郎姿容出眾,宋家大對大獻殷勤,全程陪同,然而,讓人奇怪的是,這位郎居然是坐傅家公子的車來的跑馬廳,據說郎下車之時,對傅家公子笑意盈盈。
傅嘉樹把報紙還給傅嘉寧:“這是新聞嗎?”
“對我們家來說不是新聞,對外頭來說,可是大新聞了。尤其是對胡四小姐來說。”傅嘉寧嘰嘰歪歪。傅嘉樹手彈的腦袋:“小小年紀,整日想這些?”
“我哪兒整日想這些?不是為你擔心嗎?錯過佳人,可怎麼辦?”
兄妹倆進餐廳,老兩口已經坐下,傅嘉樹見桌上依舊是他們兄妹倆這邊海鮮滿滿,他爸爸面前全是,他笑:“媽,我跟秦瑜說好了。陪我去舞會。”
傅太太側頭:“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
傅老爺站起來,把蝦蟹換到自己面前:“兒子告訴你,事解決了,你好消停了。”
傅太太平時溫的臉上浮現兇悍的表:“誰說的?舞會還沒結束呢!都是你這個老東西,賣兒求榮!”
傅老爺現在哪里會管老妻說什麼,快點吃蝦要,要了命了,太太發脾氣,他還不敢出去吃飯,天天被喂,他都要吃出神經病來了。
傅太太看著老頭子的德行,好似真的待他似的,空心拳頭捶老東西。
傅嘉樹和傅嘉寧埋頭吃飯,吃完,傅嘉寧上樓,傅嘉樹往門外走去。
“嘉樹,天黑了去哪兒?”他媽問他。
“園子里走走,消消食。”傅嘉樹去客廳拿起桌上的報紙。
“你去園子里,拿報紙做什麼?”他媽是問到底了。
“拍蚊子。”傅嘉樹連忙往外走,生怕他媽繼續糾結,跟他探討這個季節是否有蚊子。
傅嘉樹走出門去,看著隔壁已經亮起燈火的小樓,走到后邊兒的小門,才發現已經砌了墻,封掉了,對的!這還是他提醒媽的呢!賣掉了,就要分得清清楚楚,免得人家心里有想法。
不知道是腦子了,還是說真的繞過去太遠,總之傅嘉樹不想從正門拐過去,他躥上墻頭,翻了過去,落下去的時候,被一個東西硌了腳,好像一大片針扎進了他的里,疼得他出聲:“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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