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過了那一頁菜單，要了燉牛和土豆，來一杯啤酒，喝著啤酒，用叉子叉起一片牛，吃進里，翻開報紙看當日的新聞。

　申城的報紙，如今無序雜，哪怕是這種大報紙也不能免俗，除了政經新聞之外，梨園，豪門恩怨，兩趣聞，青樓佳話，必然是占了很大的篇幅。

　一條新聞了他的眼《打翻醋缸，以為人也只知小小》，副標題《年家舞會見聞之我思》

　這位細數了舞會現場見聞，尤其是贊同了之前花邊新聞主角，專欄作家四月小姐口誅筆伐的對象秦瑜小姐對走出家門的論述，后面是傅家夫婦為秦瑜說話。

　傅家夫妻親口認可的小輩，怎麼可能是游走于男人之間的際花？

　完全是胡四小姐一廂愿，醋缸打翻，污蔑秦小姐。

　這位再次復述秦瑜在舞會上的話，尋求的職業平等是等男給創造一個沒有男的職場，然后實現就業，從而平等呢？還是融這個男的社會，據自己的能力去從事自己合適的崗位，從而實現就業平等。

　這位寫道：“在秦小姐上，我看到了一位力行踐行職業平等的，在工作環境中與男協作，難道該被說三道四？”

　之后，又寫幾位在一起探討服裝廠，秦瑜小姐提出不用東洋布之后，唐婉兒要求海東紗廠的宋舒彥保證提供的布料與東洋布同樣質量，宋舒彥承諾必不負所。

　“我在此奉勸四月小姐，與其拿這些無無據的桃新聞來發泄心中不滿，不如沉下心尋找邊對子的不公，尤其是某些男子，接著岳家的供養，得以留學，留學歸來卻以婚姻自由之名拋棄舊式妻子，導致妻子抑郁而終，岳母瘋癲。若是放在舊時，恐怕要被人罵一句陳世，在這新社會，有了自由一說，竟然變得理所當然。這到底是社會的進步，還是退步？”

　這篇文章出來，傅家等于把胡家的臉都拉了下來，一點后路都沒給自家留，徹底惡。

　傅家二老為秦瑜做到這種地步，反觀自己，可能連父母都說服不了。

　宋舒彥吃過晚餐往樓下走，過玻璃窗看見中餐廳這里，有一張桌子，一位穿著襖的年輕子，坐在角落里，孤孤單單地吃著飯菜。

　他過玻璃窗看著，這個人相貌平平，吃飯很講規矩，吃完站起來，走路的時候，有小腳人特有的所謂的風韻。

　宋舒彥回頭往前走，出了門，上了車，一個人坐在后座，看著燈紅酒綠的大上海，雖然自己無錯，但是對秦氏來說，卻帶給了無盡的孤獨，如果可以，他不介意多個妹妹，好好待，就像傅嘉樹對傅嘉寧一樣。

　與此同時，傅家兄妹和秦瑜正在家門前的餛飩攤上吃餛飩，秦瑜手里是一張傅嘉寧給的報紙，就著昏黃的路燈在讀。

　傅嘉寧嘚瑟地說：“胡四平時借著一支筆，評這個，評那個，我們幾個早就看不慣了。所以哥哥說讓去找胡四的對頭，瑤兒立馬去找了賀家小姐，那天帶進來的那位小姐就是這家報社的千金賀晴。我跟爸媽說了，媽媽說，就興在報紙上造謠，就不興咱們辟謠？”

　“什麼時候讓我和這位賀小姐見見？不知道對報道工和包工現象可有興趣？”

　傅嘉寧轉頭問傅嘉樹：“哥，我們剛才不是說了嗎？禮拜天去江灣跑馬廳看你比賽，我約賀小姐過來，一起商討一下如何報道包工和工？”

　“可以啊！請賀小姐一起來吃午飯好了。”

　傅嘉寧高興：“江灣跑馬廳的東洋菜很正宗，我們一起去吃東洋菜？尤其是燒鰻魚，老好吃的。”

　“你姐姐個人原因，不太喜歡東洋菜。里面的淮揚菜也蠻好的。”

　“姐姐為什麼不喜歡日本菜呀？那里的日本菜雖然是中國人做的，不過很地道。”

　“而且里面除了調料恐怕沒有任何東西是從日本運過來的，畢竟山隔海的。”傅嘉樹說，“江灣跑馬廳的老板喜歡吃東洋菜，也做一些東洋生意，就在那里開了一個東洋菜館。”

　“還有東洋歌舞伎表演呢！”傅嘉寧拉著秦瑜，“姐姐，去嗎？”

　“去，我不用東洋貨，不吃東洋菜是因為東洋人狼子野心。中國人開的日本餐館可以試試。”

　吃過餛飩，傅嘉樹開車回去，秦瑜拿了包下車，往小門走去，傅嘉樹跟著過去，傅嘉寧在背后喊：“哥，你干嘛去？”

　“我跟你秦姐姐有話說。”

　“哦！說悄悄話呢！”

　秦瑜被傅嘉寧這般打趣，轉頭看傅嘉樹，也不是傻子，約察覺傅嘉樹對的事似乎上心過頭了。

　“今天舒彥兄問我秦氏住哪個房間，被我推回去了。”

　傅嘉樹的話打斷了秦瑜的思緒，秦瑜轉頭問他：“他說了？”

　“走走走，去你家，我跟你說。”

　傅嘉樹一進秦瑜家的客廳，往三人沙發上歪歪扭扭地躺下，把剛才他們倆在浴池里說的話，講給秦瑜聽，說完問：“你的婚書和協議呢？”

　秦瑜上樓去，打開保險箱，拿出一個匣子，下樓來，把匣子放在茶幾上，打開匣子，里面還有一個小盒子，秦瑜將那個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蟾，金蟾里還含著一個錢幣：“宋家世代經商，這一只金蟾本是他們家的招財吉祥之。當年宋伯父以此為信，聘下我為長媳，希我能延綿宋家香火與財氣，父親回贈玉如意一柄，指我能事事如意。”

　傅嘉樹聽到這些話，他角一：“嘖！俗氣！”

　秦瑜抬頭，瞪他：“我讓你評價了嗎？我說這些話是讓你記住，怎麼跟宋舒彥說。我在演好被拋棄的原配！”

　傅嘉樹搞清楚了：“你繼續！”

　秦瑜拿出了這個金蟾，又遞過龍呈祥的婚書，這才拿出離婚協議書。

　傅嘉樹仔細端詳著離婚協議書：“秦瑜，這字跡跟你的字跡怎麼差那麼多？”

　秦瑜的字跡潦草飛揚，而離婚協議書上的字跡十分娟秀，仿若兩個人寫的，甚至傅嘉樹從這幾張離婚協議書上，真能看到一個可憐的子，在燈下含淚寫下這幾張紙。

　這是秦瑜用原主妹妹的心態寫就的離婚協議書，用的也是原主妹妹的字跡，離婚本就該是秦雅韻跟宋舒彥離。

　“我要是用平時的字跡，你能認得出來，宋舒彥認不出來？”

　好吧！說得都對，是他沒想到。

　傅嘉樹又翻下面，有一封給宋家夫婦的信，上頭稱呼已經改伯父伯母。

　秦瑜見他端詳這封信，秦瑜說：“想看就看，我又沒封口。就是要讓宋舒彥看過再轉他父母的。告訴他們，離婚是我自愿的，他從來沒過我。”

　傅嘉樹抬頭：“誰信？”

　“你信。”

　傅嘉樹一時語塞，大約真是只有他信了，傅嘉樹看信，整封信措辭委婉，為宋舒彥開，解釋兩人婚姻實在不合適，也認為這樣的婚姻繼續下去只能是給雙方帶來痛苦。不如就此別過。后面還寫了財產置問題，以及讓他們能把的丫鬟蕓兒給送過來，送到傅公館。最后讓宋家二老安心，已經上海有了落腳之，以后就住上海了。

　“只是丫頭為什麼送我家？”傅嘉樹抬頭問。

　“一事不煩二主，他把我托付給你，我就把他也托付給你，總之我不想和他見面，想和他斷得干凈，所以不會讓他知道我的地址。理由可充分？”

　“充分，充分！就這麼干！”傅嘉樹說道，“明天我就把這個給他去。”

　“好。”

　*

　第二天下午三點出頭，宋舒彥正在跟秦瑜一起給海東紗廠的人開會，他再次跟陳華平強調一定要落實下去，一定要按照會上制定的措施不折不扣地做。

　陳華平這些日子被秦瑜給煩了，他敷衍地應和：“知道了，知道了！”

　心里想著不曉得那封信到哪里了，希東家快點過來，要是再讓這個被灌得滿腦子迷魂湯的東家折騰下去，海東不如早點歇業關門算了。

　秦瑜現場管理問題已經說得差不多了，現在講到人員管理。

　海東紗廠是二十小時，全年無休的，工人是白班晚班倒班，一周一換，這樣的排班方式不是要人命嗎？就是年人都很難支撐下去，別說才十來歲的孩子們。

　秦瑜把四班三運轉和三班兩運轉的排班制介紹給在座的各位：“人是要休息的，不能長時間于疲勞工作。而且如果三班兩運轉，多出來的時間，我們可以給他們請老師，給他們掃盲，讓他們有機會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