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蒼葭。
慕云月吃力地睜開眼,但見火舌沖天,滾滾黑煙充斥整座祠堂,猶如一條壯的黑龍,在這不大的空間橫沖直撞,生生將這片被火映亮的祠堂重新拽回黑暗中。
走水了!
怎麼會?!
來不及多想,忙撐著木架站起。大火焚出的毒煙,引得毒素竄,才站起來,便大口大口咳。眼前一黑,又跌坐回去。木架也被帶倒,在上,疼得“嘶嘶”直氣。
看來這輩子應該就到此為止了吧?
也好。
橫豎證據已經找到,余下的事蒼葭和明宇能幫辦妥。衛長庚是個明君,只要證據確鑿,他會幫慕家沉冤昭雪。
沒什麼好擔心的。
況且本就是黃土埋脖的人,過了今天沒明天,能跟自己的家人死在一塊兒,也不失為一種圓滿。就讓黃泉路上,再去向父親母親請罪吧。
慕云月欣然閉上眼。
快了,就快要死了,馬上就能解了。
已經聽見彼岸的召喚聲,像極了小時候,母親常給哼唱的歌謠。那樣溫和,那樣,同母親的懷抱一樣,都舍不得離開。連一向不茍言笑的父親,也忍不住停在窗邊欣賞。哥哥笑話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娃娃,可扭頭還是事事都幫扛,為撐起一片天……
“月兒!”
震耳的吼將從思緒中拽回,慕云月茫然看去。
竟是婁知許。
他居然來了,瘋了似的要往祠堂里沖,三個護衛合力才勉強將他攔住。
沖天火舌中,他漆黑幽深的雙眼火映得通紅。平整干凈到沒有一褶皺的衫,也被灼出幾個大。
他一向克制冷靜,相識這麼久,慕云月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失態。
也是,對于南錦屏的事,他總是上心的。想來是回府之后找不到人,以為還在手上吧?
慕云月譏諷一笑。
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走出當年那段初遇。可眼下再次見到婁知許,突然發現,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
年時的,就像爐子里的香,有一點火星便會燎原千萬,不計后果,也不問緣由,只想著怎麼才能燒得濃、燒得旺,仿佛永遠不會止息。可一旦燒屑,化作灰,便是再猛烈的火,也不會再復燃。
時間就是那團焚香的火。
讓在最好的年紀遇見他,品嘗到的滋味,如烈酒過,轟轟烈烈;最后,也終于在那日積月累的中,將對他的所有眷都消磨殆盡。
早就已經不他了,只是不甘心。
現而今就連這點不甘,也被他親手斬斷,若有來生,只求與他再無瓜葛。
頂梁的立柱轟然倒下,慕云月坦然地閉上眼。
火海外傳來婁知許歇斯底里的吶喊:“月兒——”
才剛響起,就被另一道嘶吼聲霸道地覆蓋:“阿蕪——!”
這一聲包含了太多,分辨不清,只覺比婁知許更焦急,也比他更強烈,仿若一把利劍,要為劈開這滔天烈火。
慕云月還沒反應過來,人便落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力道之大,幾要將進自己骨。
清淺的冷梅香自他袖口散出,讓人想起皎皎月下,皓皓雪間,那二月嶺上紅梅滿山盈谷的盛況。
不是婁知許。
卻清楚地帶著記憶里的那份熾熱,像太一樣,再次照耀心房。
慕云月猛地睜開眼,從夢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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