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善解人意的菩薩,連庭院里灑掃落葉的婆子都照顧到了,卻是把羅漢床上的某人給忘得一干二凈。
衛長庚乜斜眼,淡淡瞧去。
慕云月還跟他裝傻充愣,將兩盒空屜子亮給他瞧,大眼睛眨啊眨,無辜又狡黠。
分明就是在為適才被自己逗弄之事,故意報復他!
衛長庚輕哂。
個頭不大,氣倒不小。
可偏偏,自己還真拿沒辦法。
再一細品,這輩子,小姑娘對他的確是比前世友善許多,但也始終保持著一種距離,客氣疏離,親近不得。
這還是重生以來,第一次在他面前,出這般囂張的模樣。
所以現在……是對他親近一些了?
僅是一個念頭,一點猜測,未經證實,衛長庚心里卻涌起一抹甜,比吃著了親手做的鵝黃還高興。
但鵝黃還是要吃的。
于是衛長庚就把視線挪到了林嫣然上,什麼也不說,就給一個眼神,讓自己會。
林嫣然仿佛被一記無形的焦雷劈中,從頭頂的呆,到鞋子里的腳趾頭都結結實實哆嗦了下,本能地就要把自己的鵝黃雙手奉上。
可轉念一想,又憑什麼?
都五歲啦!
已經很大,連床都不尿啦!
還這麼怕他,像話嗎?
心一橫,林嫣然抓起屜子里僅剩的三枚鵝黃,一腦兒全塞進里,腮幫子鼓鼓脹脹,包子臉真了“包子臉”。
衛長庚不屑一嗤,“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林嫣然:“噎、噎死……也比吃不到……強……”
衛長庚英雋的劍眉蹙起來,雙眼似沉了一湖冰水,漆黑凜冽。
林嫣然單薄的小肩膀抖了抖,卻是越發梗起脖子,跟他對著干。
火星“滋滋”在兩人之間迸濺,下一刻好似就要燒著。
慕云月無奈失笑,“都多大的人了,還跟一個孩子一般見識。”
邊說,邊從食盒最底層端出一個瓷碗,起來到羅漢床邊,將碗放在榻面的小幾上。
玉腕間的兩只銀鐲隨作,輕輕磕了下碗沿,發出輕微而悅耳的撞之聲。
那點銀微,也隨之躍衛長庚眼中。
那是一碗蓮子羹,熬得極稠,還沒口,香氣就已經沁心脾。
衛長庚心尖微,卻還是矜持著,淡然合上書,明知故問道:“給我的?”
盡管極力克制過,尾音還是揚了起來。
慕云月忍不住想笑。
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倘若“口是心非”也能拉出來比上個幾回合,這人認第二,恐怕就沒人敢自稱第一。
“世子過去幫了我不,我若當真什麼也不做,委實說不過去。只奈何手藝欠佳,若是不合世子胃口,世子爺可以不喝。”
慕云月說著就出手,要將碗撤回。
可不等指尖即碗沿,衛長庚就已先一步,將碗拉到自個兒面前,“卻之不恭。”
蓮子羹的溫度過瓷碗,傳遞到他手上,依稀似還留著指尖的芬芳。
衛長庚適才還烏云布的眉眼,一瞬間下來。
怎麼會不合胃口呢?
做的蓮子羹,他其實是喝過的,味道很好,比膳房所有廚子加一塊,做得都好吃。
只不過當時那碗,并非給他做的罷了……
衛長庚還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盛夏的午后,他例行去校場檢閱,正巧遇上去看婁知許。
彼時,就抱著這麼一個食盒,立在演武場外,踮腳往里張。
烈日當空,面頰都曬得通紅,鼻尖也沁出了細的汗珠。可懷里的食盒卻抱得穩當,是沒日頭曬到半寸。
“這碗蓮子羹是我拿冰湃著的,可解暑了,你快些吃,不然等冰全化了,可就不好吃了。”
檢閱一結束,馬上將食盒往婁知許手里塞,塞完就跑,唯恐他不要似的。
而最后,婁知許也的確沒要那碗羹。
皺鼻冷“嘁”一聲,他就把羹湯連食盒一并扔在了角落,頭也不回地走了。
幾個同僚跟他調侃,他還嗤之以鼻,“這種東西,傻子才要喝。”
那時候他有多生氣?
衛長庚自己都已經記不清,只知道廷司新給他送去的白玉扳指,竟是在不知不覺間,被他生生碎了。
有那麼一瞬,他恨不能把小姑娘拉過來,看看挑中的男人,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可若真是那樣,怕是會難得哭出來吧?
想著淚眼婆娑的模樣,他到底是沒忍心,只能自個兒將那食盒撿回來,地吃了那碗蓮子羹。等吃完,又讓人拿了支簪子,借婁知許的名義,跟道謝。
看到收到簪子,歡喜的模樣,他當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蓮子心苦,害怕婁知許不住,加了好些冰糖,甜得都快趕上蜂。
可他嘗里,卻仍舊苦無邊。
但,還是很好吃的。
原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沒辦法再嘗到的手藝,沒想到……
看著這碗專程為他做的蓮子羹,衛長庚心里忽然極了,攪著湯匙,正要口,瞥見羹上漂浮著的細碎白干花,他作又頓住。
“你在里頭加了梔子花?”
慕云月愣了愣,點頭應是,“加些梔子花,口能更好一些。”見他臉不對,不由惴惴,“可有什麼不妥?”
“我哥對梔子花過敏。”林嫣然搶白道。
嘶——
這就尷尬了。
看著碗里的蓮子羹,慕云月和衛長庚都沉默了。
第一次送人謝禮送這樣,慕云月窘迫得恨不能挖個坑,把自個兒埋了,“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下回我再還給你重新做一份?”
衛長庚盯著瓷碗,眼里滿是不甘,良久,才終于承認,自個兒是真喝不了,懊喪地點頭道:“就這麼說定了。”
說完,他便目不轉睛地盯著慕云月瞧,執拗得像個孩,仿佛不親眼看著點頭,他就不肯罷休。
慕云月忍俊不,適才那點窘然,也因這一笑煙消云散,無奈地道了聲:“好。”端著蓮子羹回去。
然轉的一瞬,慕云月的眉心卻是蹙了起來。
過敏并非什麼稀奇事,母親丹郡主就對生姜過敏,半點也不得。為此,丹郡主還跟林太后抱怨過。
林太后為了安這個閨中友,便告訴,其實皇家也有這麼個過敏的病,也不知從哪一輩開始過繼下來的。反正進宮的時候,宮里頭的梔子就已經絕干凈了。
還說什麼,他們林家的子弟各個都強健,宮之前,就沒什麼忌口的。冷不丁什麼梔子做的東西都嘗不到,著實難了許久。
私底下,們還曾打趣,說那是富貴病,尋常人家想得,還得不了。
倘若這些都是真的,那林榆雁不該有過敏的東西。而現今皇室凋零,最有可能對梔子過敏的,就只有……
慕云月端碗的手微微一。
作者有話說:
阿蕪:“我好像又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這章不!
紅包雨還在,大家多多評論呀,不要給我省錢。
明天開始恢復正常更新啦,一更依舊是中午12點;二更是晚上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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