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木已舟,多說無用。

　山長將指著勞不語的手收回，寒聲道“你好自為之，若此番再有什麼差池,你我之間便不再有什麼師門誼”

　山長說的當然是勞不語若敢真的教壞、帶壞穆二胖，從而影響了穆云川，那麼他們之間可就真的要撕破臉,新仇舊恨一起算了。

　然而這話到了勞不語耳朵里，他還當時被山長小看了去，立刻反相譏道“師兄瞧不起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當眾說了會好好教導我這學生，自然說到做到”

　山長哼笑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這可不是他認識的勞不語。

　勞不語被旁人下了面子都不要，只在山長面前不能跌份,當下就氣勢如虹的宣告道“是我還把話放在前頭,不出十年,我要是教不出一個三甲進士來，我勞不語著子圍著這縣城爬一圈”

　這話聽了旁人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呢,沈翠趕擺手示意,讓他不要再說下去

　勞不語卻再次誤會了，放低了聲音道“夫人放心,三甲進士不過是個咱們的小小目標,咱們且說的小一些。咱們寒山肯定不止這番就,便是中個前頭一甲也使然。”

　沈翠不是的不是的

　就是想讓勞不語有點危機意識,從被迫教學，轉而為心甘愿地當自家二胖的先生。可是真沒想坑勞不語著子在縣城里爬圈啊

　也是有良心的，良心也是會痛的

　自家二胖什麼水平,沒人比再清楚。

　中進士還“小小目標”的小目標也只是若干年后，穆云川考上狀元了，自家二胖能先混個舉人的功名。

　牛頭不對馬的，山長懶得同勞不語瘋癲，后頭就不再說這個，和穆云川一道用了一杯水酒，便帶著他往書院回。

　路上，山長還出聲寬他道“況并沒有那麼糟糕，我那師弟一開始并不知道那是你弟弟，應不是要存心使壞。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得防著他把你家二郎帶壞。”

　穆云川微微頷首，“師長莫要掛懷，我會想法子盯上一二。”

　兩人正說著話，迎面遇上了來飯館吃酒的周氏。

　是長嫂，沈翠自然邀請了。

　見到穆云川，周氏立刻笑起來。

　容貌只算是清秀，雖把自己收拾的十分干凈利落，但穿著樸素，在人群中也不甚顯眼。

　后頭還是穆云川瞧見了他，山長才知道眼前的子是他的新婚妻子。

　這時候若換一個能說會道的，那肯定得主上前和山長問好。

　但周氏第一次見到山長，本就有些張，加上山長審查學生慣了，眼神銳利，被他掃過一眼，周氏越發局促，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雙手立刻捋平了擺的褶皺，然后絞弄在一起。

　穆云川便代周氏同山長致歉道“子不善言辭，請您海涵。”

　山長倒沒和周氏這麼個子較真，朝微微頷首，然后和穆云川打了個招呼，就提前離開了。

　等山長一走，周氏呼出一口長氣，隨后又歉然道“夫君對不起，我

　給你丟人了。我我下次一定給山長好好問安。”

　穆云川微微頷首表示沒事，說山長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又轉而問起別的，“你是來吃酒席的”

　周氏點頭說是，而后又想到前頭不久他才讓自己看顧婆母和小叔子，自己明明答應了的，轉眼小叔子拜師這樣的大事，卻沒有提前通知他。

　趕解釋道“按夫君說的，我已經把活計都挪到婆母那邊做了，但前兒也沒聽婆母說要給二胖尋先生的事，昨兒個一大早他們又出去了，一直到天將黑的時候才回來，然后今天一大早，婆母通知了我今日來吃席。不是我有意要幫他們瞞著”

　周氏什麼都好，都是謹小慎微過了頭，穆云川既然放心讓幫自己的忙，自然是信任的。

　“我不是責怪你，只是單純的詢問罷了。”穆云川手想去握周氏的手，但顧忌到是大庭廣眾之下，他又把手收回，溫聲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一心為我的。”

　穆云川的寬并沒有起到作用，周氏還是很自責，懊惱地道“不會再有下次了。我會想法子在婆母邊多待的。”

　穆云川微微頷首，兩人又互相叮囑兩句，便就此分開。

　周氏到了小飯館沒多會兒，沈家置辦的兩桌酒席就開席了。

　席間要說最高興的，當然還屬鄭氏。

　前兒個陳家太太才因為穆二胖找先生的事，給了臉瞧，今日陳家太太卻得來參加大外孫的拜師宴。

　陳家太太也確實酸的沒邊兒了，席間愣是只吃菜，一句話不說。

　畢竟前頭還因為孫子了舉人門下而沾沾自喜，覺得沈翠說的找了個不要束脩、免費教學的好先生是癡人說夢呢，沒想，人家既不癡也不傻，還真找了個兩榜進士出的先生，且還是書院山長的師弟

　而且前頭山長還來赴宴了，還想帶著陳大牛往前湊，人家卻愣是一個眼神都沒給。

　別說山長了，就是坐在席上的勞不語，那也是只看穆二胖，不看他那寶貝孫子的。

　所以這菜到里也味如嚼蠟，實在是吃龍都沒滋味兒啊

　一通熱鬧到中午晌，也到了該商量正事兒的時候。

　勞不語說好的上門教學，而且他城里的房子租賃期限也到了。

　但穆家現在沒男人，勞不語一個男子日常出，難免被長舌之人說。

　所以最好是勞不語另找一個教學場所，同時穆二胖也方便隨時過去的。

　水云村里就有幾間這樣的空房子，而且那進城也很方便。

　散席之后，沈家一家子都陪同勞不語去村里看房。

　村里的房子自然比不得城里的，而且一般都是家里親戚出去做工了，才會把屋子空置出來，一放便是很久，自然越發簡陋。

　勞不語并不貪圖，但也有幾點要求。首先屋子的附近要安靜，若是隔壁家里孩子多，日常吵鬧的，那自然不行。其次，附近人家最好養貓狗，蓄家禽家畜。畢竟穆二胖年紀也不大，很容易分心或者起玩心。最后，那就是離穆家得稍微近一些。

　小胖子看著就力不好的樣子，一天來回好幾趟，這不得把他累壞了

　這三點要求都不過分，且方方面面都是為了穆

　二胖著想，沈家人包含沈翠在，自然都無甚異議。

　但滿足這三點要求的房子也不多，最后思來想去，挑來揀去，符合要求的，竟只有穆家那座老舊的小破宅。

　但那小宅子雖也是穆家的資產，可已經分給穆云川和周氏去住，算是他們小倆口的東西了，沈翠自然不好張這個。

　正要再尋其他的屋子，一直陪同他們的周氏將沈翠拉到一邊，開口道“夫子說的不錯，這宅子確實清幽，從前夫君在家時就說過在這讀書很不錯。且往后夫君很長一段日子不在家中，我一人住著也有些害怕。夫子若不嫌棄，就讓他在這安置。”

　說著又詢問地看向沈翠，“我回原來的屋子睡可以嗎”

　沈翠當然沒有不同意的，只是奇怪道“你能做這麼大主嗎”

　畢竟這個時代都是男人當家，周氏又是以夫為天的人，照理說這種大事不會不和穆云川商量。

　周氏卻篤定地點頭道“夫君不是不講理的人，他也是一心為二胖好的。”

　懂了，一定是今天席間穆云川又跟說了什麼

　后頭沈翠便不再糾結這件事，定下這老宅給勞不語教學和居住使用。

　很快周氏把自己為數不多的幾件行禮打包，沈家上下又齊齊手，把本來就被周氏收拾的十分整潔的舊宅拾掇得越發干凈。

　穆二胖的書桌也從家里挪到了這里。

　沈大沈二也確實有心，忙了半下午沒歇，還商量著等下回放工，運些泥沙瓦片來修葺一番。

　勞不語看在心里，自然對自家學生的好度又上漲了幾分。

　傍晚時分，沈家人趕著回城。

　沈翠和穆二胖送他們出去，到了門前，勞不語卻把他們喊住了。

　沈翠這才想起道“天不早了，夫子可要和我們一同用飯”

　勞不語方才還面如常，聽到這話頓時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用不用，今日席間剩了不菜，你家兄弟特地用油紙包了讓我捎帶著，另還有干果干那些，足夠我吃的。”

　沈翠這會子看老不語這先生也越發滿意雖有些不著調吧，但認真起來，是既不挑吃，也不挑住。

　當然最重要的是還不要錢

　“先生別害怕，家里的飯食最近都是我兒媳婦掌勺，廚藝還不錯的。”

　勞不語臉上的驚慌之這才褪去，而后道“喊住你們不是為這個，而是還有半個時辰左右才天黑。寒山在我留上一留，讀上一會兒書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