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讀的話音一落，連前面二皇子，三皇子都投來了目。

　唐韻沒得法子，只得從書頁沖出了昨兒的那張宣紙，給大伙兒擺在了桌上。

　眾人爭先恐后地投了目過去，二皇子瞧不見，推開眾人，直接一把給拿了起來，看了兩眼，臉上一笑，“唐姑娘這詩詞，倒同記我昨兒做的有幾分像。”

　二皇子常年習武，比起太子和三皇子要黑。

　平日里瞧著威武，一笑起來，倒是有了幾分親近之。

　在讀書這一塊兒，他下過不功夫，為了討父皇歡心，他母妃還給自己請了個先生，可有些東西，天賦極為重要。

　文縐縐的玩意兒，看著好看，說起來不好聽。

　什麼，春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不就是下雨游船嗎。

　還有什麼展轉不能寐，披起彷徨

　不就是失眠出來散步。

　搞那麼多彎彎繞繞，有那空閑費口舌說這些轉彎抹角的話，還不如去練練刀槍來得實在。

　就因為他這幅子，被自己的母妃日日念叨。

　近日更是派人監督著上了上書房，勤學了幾日，一直無果，見到唐韻的詩詞，便覺得看到了幾分希。

　凌風一片雪，萬江千里寒

　這不就同自己做的那首：凌風一場雪，萬人上白的意思，大同小異。

　二皇子看完便將宣紙還給了唐韻，眾人過去，確實沒瞧出什麼出彩之。

　雖通順，但太普通。

　四公主邊的兩個伴讀，心頭便也舒暢多了，不著痕跡地松開了唐韻的胳膊，“我就說太子殿下對誰都是這般溫和。”

　唐韻松了一口氣。

　眾人散去，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前面的三皇子卻是突然回過頭，笑著輕輕地同唐韻點了下頭。

　唐韻一愣，忙地回了個禮。

　最后一堂課前，太子又來了。

　昨日顧景淵去了逢春殿，沒見到人，今日陪著太子練完了箭，便跟著太子一道到了上書房，來時手里提了兩個大食盒子，里頭裝著點心。

　在座的學子每人都有份。

　到了唐韻跟前時，顧景淵正好發完，整個食盒都遞給了，唐韻去，便見里頭剩下了兩塊點心。

　同旁人不同。

　不是桂花糕，而是驢打滾。

　顧景淵湊近，低了聲音道，“知道你喜歡吃這個。”

　顧景淵說話時，太子就坐在唐韻旁的位置，也沒怕他聽見，這些東西，本也是從東宮提過來的。

　太子自然知道。

　顧景淵靠過來的瞬間，唐韻的子便下意識地往后躲去，整個心都快跳了出來，余一直留意著太子的臉，生怕惹了他。

　“我不”

　“嘗嘗吧。”顧景淵說完，便轉過，走向了前面的二皇子聊起了話。

　此時本就是歇息的時辰，顧景淵又送了東西來，課室里的學子瞬間擁了幾團。

　唯獨太子這一塊安靜，沒人敢來打擾。

　好一陣了，唐韻才鼓起勇氣看向了太子。

　一轉過頭，便同太子的目對了個正著，黑漆漆的瞳仁凝過來，溫和不失力道，明顯是在質問。

　昨兒是不是將他的話當耳邊風了。

　為何顧景淵今兒還沒死心。

　且還送上糕點了。

　唐韻心頭生虛，忙地撇過頭，輕聲問道，“殿下要吃嗎。”

　“不了。”太子沒再看。

　唐韻盯著記食盒底下的兩塊驢打滾的糯米糕，實在是想不到什麼法子敷衍過去。

　片刻后，目快速地往周遭一，見沒人注意，轉過，便拿了那糕點，遞到了太子邊。

　太子沒張。

　他不稀罕。

　“殿下，快些”唐韻心都快跳出來了，又驚慌地轉過頭，往前面看去。

　兩人正較勁，顧景淵腳尖一轉，緩緩地回了頭。

　唐韻心頭猛地一跳，手上的作也用了些力道，突地一下塞進了太子里。

　等顧景淵轉過頭來，唐韻已經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低下頭手指頭輕輕地抹了一下瓣。

　顧景淵面一松，抬步朝著走了過來，期待地問，“如何？”

　唐韻心口的跳還未恢復過來，又開始“咚咚”地跳得歡快。

　“好，多謝顧公子。”唐韻敷衍地點了頭，兒就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是嗎。”顧景淵一臉欣喜，又問，“甜嗎？”

　唐韻不敢說。

　見顧景淵不走，心虛之下，唐韻只得拿起了食盒底下的最后一塊，放了里，輕輕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嚼著，越嚼，越不對勁。

　“今兒我借了殿下的膳房，自己手做的，知你喜歡吃甜，便特意多放了些糖。”

　唐韻：

　這不是甜，這是苦。

　甜得發苦。

　唐韻心頭一涼，頭皮都發麻了，低垂著頭，連余都不敢再去看太子。

　適才可是一整個

　正是煎熬得難，殷先生便走了進來。

　因顧景淵并非是上書房的學子，今兒只為替送東西而來，忙地俯下聲，悄聲在耳邊代了一句，“改日我再來找你”

　唐韻：

　顧景淵一走，唐韻便是坐立不安。

　半晌后，唐韻聽到了太子打開水袋的聲音，頭垂得更低，拿起筆，輕輕地在宣紙上，寫了幾個字，慢慢地移到了左手邊。

　手肘著紙張，將那幾個字朝著太子的方向。

　太子此時嚨里都是苦的。

　灌了幾口水，也沒見到多大的效，太子心頭正積了一把火，余便瞟見了旁的罪魁禍首，移過來了半張紙。

　——我錯了。

　太子懶得理。

　可旁邊那人卻越來越放肆。

　“凌哥哥，別生氣。”

　“韻兒給你賠罪。”

　“你想吃什麼，韻兒晚上給你做。”

　太子不由一嗤。

　能吃什麼膩死他得了。

　直到看到了那張白紙上，又重新地寫了下兩個字——書案。

　太子的眼皮子便是一跳，嚨口微微一滾，一子刺激之，從腹部突地竄出，蔓延到心口，再沖上腦子。

　太子只覺得一陣口干舌燥。

　目終于瞟了過去。

　唐韻卻似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早已收回了宣紙，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神認真地聽著先生講學，面皎潔而純凈。

　似乎那顆腦瓜子里，從來沒有生出過半點壞心思。

　干凈得讓人不忍。

　可只有太子自己知道，就是的這份干凈，最為致命。

　太子回頭，擰上了水袋的蓋兒，一手撐記住坐下的團，突地傾過去。

　唐韻的脊背瞬間繃直了。

　“記住。”太子輕輕地對著撂了一句，隨后起，走了出去。

　唐韻垂著頭，不敢四周看。

　太子提前離課。

　加上顧景淵送來的點心，早就攪合將眾人的心思攪沒了。

　殷先生也看出來了，想著明兒就是重，索提前散了學。

　一下學，唐韻便收拾好了東西，抱著試試的心態，走往了東宮的那條路。

　到了昨兒的假山，還是沒見到人時，唐韻便調回了腳步，上了回逢春殿的甬道。

　走了一段，正要過跟前的月門，前面甬道上突地傳來了一道說話聲，“西戎那破地方，鳥不生蛋，又魚龍混雜，想建要塞談何容易，也不知道這回該誰倒霉。”

　唐韻的腳步一頓，輕輕地退了回去，將子了月門。

　“就看太子如何想了，能勸皇上暫緩出兵，已經是好事兒了。”

　兩人的聲音漸漸地走遠了，唐韻才慢慢地走了出來。

　夜里小順子準時過來接人。

　到了東宮，太子正坐在書案前寫著折子，見人進來了，太子也沒抬頭，“先坐會兒。”

　唐韻卻并沒有坐，安靜地立在一旁，笑著看向了明公公，明公公極有眼力勁兒地讓出了位置，將手里的墨石遞給了，“有勞唐姑娘了。”

　唐韻點頭接過墨石，緩緩地磨了起來，太子也沒去阻止，目不斜視地寫完了手里的折子，撂下了筆，才抬起頭看向。

　唐韻一笑，“殿下忙完了？”

　夜里的那雙眸子，與白日里的全然不同，眉眼之前的一抹笑容，且妖且，哪里還有半清純。

　“過來。”

　太子從椅子上起。

　唐韻剛走過去，子便是一個失重。

　臉頰在了冰涼的桌面上，盡管唐韻的視線模糊，還是看到了太子剛寫的那封奏折。

　西戎要塞。

　昏暗的燈火下，唐韻的子一半坐在地毯上，一半躺在太子懷里，太子闔眼背心抵著書案的桌腳。

　待兩人的呼吸都平復了下來，唐韻才微微抬頭，看向太子，輕聲道，“殿下，明日我得回一趟唐家。”

　明日是重。

　太子闔上的眸子，緩緩地打開，低頭看向，“怎麼了？”

　唐家又來人了？

　太子自來極為不恥他那位父親。

　唐韻忙地搖頭，輕聲道，“明兒是重，我得回去看一眼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