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閃電如同青蛇游走天際, 黑沉夜幕下冷風吹拂,須臾,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打下來。
車在五棵松停下, “砰”一聲關上門, 商行舟黑外套的角, 在空中被風吹開。
他冷著臉撐開傘,順著樓梯快步往下走,雨點飛濺。
循著溫盞給的地址,他穿過華熙在雨霧中燈火通明的街區, 一路找到那家酒吧。
推開厚重的門, 舞臺上一切如常, 燈晃, 人群在明滅不定的燈下涌。
酒吧層高很高,分兩層, 一樓布置了舞臺和販賣周邊的小攤位, 只在二樓放置了座位, 可以容納更多客人。
商行舟在暴烈的鼓點中穿過的人群, 爬上黑金屬樓梯, 走到二樓。
他一邊低聲說“借過”, 一邊撥開面前的人,隔著一段距離, 舞臺上明亮的燈猛地晃過來,下一秒, 他看到抱著膝蓋一臉茫然坐在角落的溫盞。
還沒靠近,邊一直站著的, 那個白T恤男生調笑的聲音就傳過來:“哎, 真不給個聯系方式啊妹妹?”
溫盞表為難:“可是, 我……”
商行舟沒往下聽,臉一下子沉下來,戾氣陡生。
低罵了句“草”,他大步走過去,一把攥著男生的手腕,拔除毒草似的,將他從面前薅開:“滾!”
男生白白凈凈,細胳膊細,單手拎著一瓶冰啤。
被他這麼一拽,手里的啤酒灑了大半,淋在服上。
跟只小崽似的,被拖到商行舟邊,還撞到了一把椅子。
他愣了下,用力甩胳膊,發現竟然甩不開他:“我靠你有病?我跟漂亮妹妹要個聯系方式怎麼了,你是什麼人啊你在這里喊幾把,你——”
“商、商行舟。”溫盞見他過來了,趕背著包包起,跳了兩步,跳到他面前,“剛剛是他扶我上來的,你別打他。”
商行舟微瞇下眼,危險地瞥了那男生一眼。
這才稍稍松了點手中的力道。
男生用力帥手臂掙桎梏,手腕立刻傳來細細的痛意,他下意識又要開口罵:“你他媽……”
驀地抬頭,對上對方的眼睛。
室燈一直在晃,線并不好,舞臺上的燈只能映亮眼前人一半臉龐,一明一暗,黑的眼睛深不見底,眼神冷得像是要殺人。
男生:“……”
算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
他悻悻退后半步,轉做樣子要走。
趁商行舟不備,又飛快回轉過,沖著溫盞wink大:“下次啊漂亮妹妹!我記住你了!下次,我還來找你要聯系方式!”
說完,扛著商行舟下一秒掃過來的眼刀,腳底抹油,飛快地溜走。
舞臺上的樂隊又換了一支,燈由明亮的落日橘,變清淺流的碧藍。
芒映在屋頂,一下子像是行走在海底。
商行舟收回視線,腳背勾住凳子,穩穩將它放在溫盞邊,啞聲:“你先坐。”
他垂眼,注意到剛剛走過來時是用跳的,左腳騰空了,低聲問:“怎麼了?”
溫盞不好意思,撓撓臉:“剛剛不小心摔的……”
就這麼個起又坐下的作,商行舟看到針織外后腰那塊也了一大片。
是白的,所以哪怕這麼昏暗的燈,他也看清了。
商行舟抵了抵腮,居高臨下,啞著嗓子換了個說法:“你傷了?”
溫盞有點囧:“說出來你不一定信,但,雖然我們剛剛發生了點沖突,可我幾乎沒傷……”
就是摔倒時,倒霉地崴了腳,又把手心蹭破了點皮。
倒是——
溫盞忽然想到更重要的事,連忙扯商行舟袖子:“你有沒有找到初初?我和被人群沖散了,后來給我打過電話,但場太吵,我沒聽見,也沒接到。再給打回去,那邊就沒人接聽了……”
“你不用擔心。”涂初初不會讓自己吃虧,生活環境的緣故,對周遭形勢的預判一向準,如果實在打不過,逃跑速度也是一流的。
商行舟怕聽不清,半躬下,聲線低磁,在耳邊解釋,“我來之前,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讓我找你。這說明,基本是安全的。”
他聲音很輕,是講道理的語氣。
落在耳畔,帶著縷縷熱氣,將心臟輕盈地纏繞。
溫盞兩手落在膝蓋上,不自覺地攥落在膝蓋上的,整個人都屏住呼吸。
他稍稍偏移視線,說:“你先跟我說說,今晚到底是怎麼了。”
其實坦白說,溫盞也沒太明白怎麼回事。
晚飯后,和涂初初如常進場,本來,一切都好好的。
從沒在livehouse看過演出,進門時驗票,安保在手背上蓋熒印章,也覺得很新鮮,小聲嘟囔:“你看,像不像在做基因標記。”
涂初初被逗笑,先帶去買了樂隊的周邊。
然后,才去冰柜里選酒:“你能喝這個嗎?”
溫盞父親酒量很好,在家庭聚會里喝紅酒,也從沒上過頭。
所以看著琳瑯滿目的彩啤酒,盲目自信:“我能。”
“我不信,你要是跟著我喝醉了,干媽肯定打死我。”涂初初把冰柜里的酒放在一起,對比了下度數,還是決定給找個最低的,“這牌子青木瓜味的度數最低,好像被人拿完了,你等我下,我去問問服務員。”
輕車路,像是客。
溫盞就站在原地等。
很快,涂初初去而又返。
再回來時,手上多了兩瓶青木瓜味的酒,裝在明玻璃瓶里,出魔法藥水一樣清澈的綠意。
遞給溫盞,表古怪:“我剛剛遇到一個人。”
溫盞:“嗯?”
涂初初嘟囔:“一個暗裴墨好多年的生……不過你應該不認識,真晦氣。”
溫盞腦子里飛快的閃過什麼,沒抓住。
但五分鐘后,就知道涂初初說的是誰了。
——邱蘇橙。
去還開瓶,看到了口別著服務生名卡、站在人群中,言笑晏晏跟年輕男孩兒聊天的,邱蘇橙。
溫盞也已經快一個月沒見到。
愣了下,上前搭話:“蘇蘇?”
邱蘇橙化濃妝,隔著幾步路的距離,像是早知道了在這里,不甚在意地投來一瞥,又收回。
溫盞開人群走過去:“你換地方了嗎?我記得你之前,不在這里打工。”
邱蘇橙跟買酒的客人打完招呼,笑看著對方離開了,才轉過來。
似乎不太想理,“嗯”了聲,也沒說別的。
個子高,溫盞立在面前,得微微仰著頭。
溫盞其實還有別的話想說,但看這樣子邱蘇橙是也不太想答。
于是忍了忍,只說了自己最想說的幾句:“這段時間,我沒在宿舍看見你,有個問題,可以問嗎……?新學期剛開學時,你為什麼要向我瞞選修課的事?”
邱蘇橙目落回來,很直白,有點不太高興地反問:“別張就這麼刻薄,我向你瞞什麼了?”
“就我們這學期的育課。”溫盞,“思蘅說,讓你提醒我,重新進選課系統選一下……”
邱蘇橙打斷:“哦,那個啊。我忘了。”
說:“但你不選課,也不耽誤你上課啊。”
溫盞:“……”
這倒也是。
反正不管怎樣,都會有育課上的。
溫盞就是不太明白:“你有什麼不高興的嗎?”
“沒有。”邱蘇橙一抬眼,看到不遠走過來的涂初初,結結實實翻個白眼,“我高興死了。不跟你聊了,我要上班。”
溫盞沒再,涂初初走過來,有點驚訝:“你跟邱蘇橙,認識啊?”
溫盞點頭:“是我的室友。”
“喜歡裴墨,你知不知道?”
溫盞“啊”了一聲,今天之前都只是猜測,現在落實了。
“簡直是個瘋子。”涂初初說得巨夸張,“你不知道吧?上個月有一天,大半夜突然給裴墨打電話,也不說要干什麼,一上來就甩地址,讓裴墨趕過去。裴墨怕出事,去了,結果這的搞個巨大的花環放在地上點蠟燭,帶著一群彪形大漢跟他告白,說暗了他十一年。”
“我靠,這陣仗誰敢答應?裴墨當然就說不啊,這的二話不說哭著就跑,那群也不知道是保鏢還是什麼不三不四的朋友,指著裴墨鼻子說要讓他好看。我的天,他們是什麼義務教育的網之魚嗎?腦子里面有沒有法律?”
溫盞愣了半天,有點難以置信:“啊?”
怎麼也想不到,這事兒從另一個人里說出來,完全是另一個版本。
還想再問,眼前驀地投下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