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椿娘將腦袋撥浪鼓似的搖一搖,搬來針線籃子,梭子上繞著線,“聽說拜會一位解元去了,大早起就出了門,晨起我見連翹,說的。”
花綢沒了言語,使喚搬出繡繃,挪坐到上頭,針線收著一樹玉蘭花,銀線,暗暗添憔悴。
另有相思一點,盡在金樽酒樂里。妙膝上橫琴,指下生風,伴著悶燥的蟬聲,唱只唱濃,嘆則嘆離恨。
按說奚桓出門訪一位周乾的解元,這周乾原是商賈大家出,倒怪,鄉試后不再考,說是無心場,只醉詩書。當年鄉試不過是試試多年所學,一朝奪魁,便躲到深山里來。
特在南郊建了別館,不過一小院,三間屋舍,房屋后頭滿種山竹,院中設草亭,供友人歡聚。時下奚桓、施兆庵、連朝與這位周乾便在草棚擺席,又帶了三位妙取樂,一行人席地而坐,對詩連句,飛花行令,好不自在。
正連到李商的詩,忽見奚桓面悵怏。連朝邊的云見住了琴后便取笑,“瞧桓大爺今日有些不大痛快的模樣,真是巧了,我出門時,我們月見妹子聽見桓大爺也在,便也是這麼副樣子。是思郎君,桓大爺旁沒姑娘相陪,未必也是在思?”
奚桓心知這是頭們拉生意的花招,不大理會,舉起玉斝請周乾,“今日多謝周先生解,我瞧天漸晚,只好先辭過,改日再登門拜謝先生。”
說罷撐起,周乾吃凈酒,忙使喚院中小廝將其摁住,“別忙別忙,我這里雖是遠郊,可離城門還遠,路又好走,你急什麼呢?等天黑了再去,我這里天黑有好景致,你帶著牽馬的小廝,怕什麼?”
兩小廝將奚桓請回席上,那云見對案坐著,吃得紅云分腮,障扇迭迭地笑,“未必是我說錯話兒得罪了桓大爺?桓大爺原來開不得玩笑,快請坐吧,奴下回不講笑話兒了。”
邊上連朝摟著親一口,一扇抬出來往案上一,“安席安席,急什麼?夜這里景綺麗,別有風,你走了可是你的損失。”
說得奚桓心起來,落座,因問周乾:“先生這里已是神仙逍遙,夜還有什麼好景致?”
那周乾搖首莞爾,“夜你就曉得了。”說著,倏地將扇一手,拍在掌心,“我倒要問問你們,有個潘興的你們認不認得?”
施兆庵落停金樽,迎面過來,“潘興是工部侍郎潘的兒子,時下在國子監讀書,未必先生認得他?”
“那就是了。”周乾兜開扇,手肘撐在團上,餳著眼,春酲半醉,“這潘興托人請我寫了好些文章,我起初給他寫了,后來聽說此人在國子監學,我揣測他是請我寫文章應付國子監的試題,就沒敢再寫。”
奚桓聽見,暗忖片刻,笑臉迎來,“國子監的學生必定比我等學識淵博,連他也來請先生寫文章,可見先生才華橫溢。他請先生寫的什麼文章,能不能說出來,我等瞻仰一二?”
周乾將他一,意味深長地笑,抬首招來小廝,“去把我書案上幾篇策論拿來。”其后又不經意地笑談,“像這等碌蠹,也配仕做?”
“先生似乎對當今場頗有微詞?”奚桓喬笑。
“不瞞你說,我正是因為瞧不慣這父庇兒仕的作風,這才沒再科考。”
奚桓心領神會,與其相敬款談,伴著歌連唱,舞翻紅袖,未幾便是金烏換新月,蛙聲醒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