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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撩人》 第40章 第40章

 箱子著抬進奚府正廳上,奚緞云與馮照妝在里頭接應,給眾人看了茶,請了單侯爺與魏夫人上座,熱鬧鬧一個廳里滿人,相不相干的都來湊熱鬧,兩家的管家婆子丫頭們湊在一說話,上呈禮單,清點東西,嬉笑歡語,珠映。

 喜氣洋洋的那一端,小紅樓,孤燈照無眠,半窗明月對愁,簾幕無風,繡衾不奈秋重,篆煙消得玉爐空,生熬過了這凄涼夜。

 椿娘端水進來時嚇了一跳,見花綢抱膝坐在榻上,正閑悶地用一銀簪子剔燈。將水盆擱在面盆架上,斜襟上頭扯下條絹子,著手走到榻上,“姑娘今兒怎麼起得這樣早?別是聽見單家要來送聘禮,早早地就在這兒眼等著吧?”

 花綢漫不經心笑兩聲,虛籠籠的烏云髻里,像是藏著無盡的心事,“這個時辰,桓兒大約在答題了,天還沒亮,也不曉得里頭的燈燭好不好。”

 “好不好與咱們什麼干系呢?”椿娘端起腰來,想一想,冷眼瞥著蠟燭上躥的火苗,“等他春天考完,也該要與松琴姑娘定親了,姑娘往日不是只說松琴姑娘好?等他們定下來,您做長輩的,也該高興不是?”

 遠岫浮一線金,喚醒羅浮夢。花綢放下膝,在里疊著,笑容淹淡地嗔椿娘,“你這丫頭,說話怪氣的,不用你繞著彎提醒,我自家曉得。”

 “您明白道理就好,命定前生,桓哥兒有他的路要走,您有您的。您的后半輩子,不在他手里,是在單家。往后了親,我勸您,還是遠著桓哥兒些,他如今大了,您再與他不清不楚的,他如何能收心?您不能害他,更不能害了自己。”

 “我曉得。”花綢笑笑,徐徐躺倒在榻上,屋頂上的藻井是一張繁織脞縷的網,覺得自己是被囚在其中的鳥,長著金玉彩翼,卻飛不起來。

 有那麼一刻,岑寂得椿娘以為死了,忙夠著腦袋喊,“姑娘!”

 花綢又撐坐起來,正趕上窗外一場日升月落,那些的不愫像黑暗里的糟粕,被埋在昨夜,徹底湮滅無音。

 天徹底亮起來,坐了一會兒,滿腹心酸事化作一縷嘆息,輕輕吹滅燈。走下榻來,“梳洗吧,去瞧瞧單家送的聘禮。”

 不多時,挽著一窩,簪著對蝶花鈿,畫著遠山細眉,抹著紅馥馥的,穿著素日里最厭煩穿的橘撒金比甲,里頭套著紅衫子,下掩素白羅,垂當細柳地立到廳上來。

 那單老侯爺在上頭杵著拐杖,發的手搭在上頭,一把銀須下微出笑,“還是在那年在揚州的時候見過,那時候,還是個小姑娘,如今愈發出挑了。”

 奚緞云不得謙遜,“不過是平庸之姿,難為您老看得起。”

 “別這樣講,我看常青極好,生的兒能有差?雖說那時候常青只在揚州任縣令,可他的聲,京城里誰不曉得?不說別的,想貴宗奚大人如此引他為知己,就可知其人品貴重。可惜年紀輕輕的就沒了,是朝廷之憾、百姓之憾啊!”

 說著,老侯爺將拐杖杵一杵,埋首僝僽,大有落淚之態。奚緞云自謙地勸幾句后,他拔座起來,先辭歸家,好留娘們兒說話。

 人一走,那靜了半天的魏夫人忽似個炮仗似地點起來,拽著花綢左瞧右瞧,笑得不見眼,“我的兒,又好些時沒見,你像是長了幾兩,只是怎麼眼里沒神?別是病了吧?”

 花綢確有些懨懨的,面罩哀秋,卻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神應付,“勞夫人記掛,昨兒夜里屋頂上跑來一只貓,在上頭窸窸窣窣踩瓦片,吵得有些沒睡好。夫人一向可好?”

 “好好好,好孝順個孩兒,虧得時時都記得問我。”魏夫人牽著在旁邊坐下,扭頭與奚緞云笑說:“我們府里萬事都備齊了,十月初十,您這里也齊備著,我們請百人的隊伍,備著,卯時來接,您這里卯時送出門就是。”

 奚緞云在上首點頭,“大哥哥還說,就等您這里過了禮,我們這頭就好張羅起來,掛了燈了囍,備著東西,十月初九先使人送到您府上去。”

 “東西是個意思,我們老爺來前還說,您寡婦失業的,嫁了兒,膝下又無子,總要留著些梯己往后好過活。我們家定綢襖,又不是為著這個,走個場面就。煜晗還說,要不您不回揚州,在外頭辦個房子,時時走著,他做婿的也好照管您一二。原還說今日送東西,他也要跟著一道來給您請安的,誰知他衙門里又有事兒被了去。”

 “您客氣,煜晗的孝心,我心里用了。只是還要回鄉,京城雖好,到底不是家。”

 那魏夫人頭上珠對著日頭晃一晃,又轉過臉,脂層疊的眼角拉出好幾條細,“我的兒,往后就是一家人,當著你娘在這里,別的不說,我就不跟那些老婆子似的難纏,既不要你做規矩,也不要你為我勞,你只管過好你們的日子就是。”

 既說到這里,花綢就不得不把臉適宜地憋紅了,佯作一副意,秋風渡堂,拂去的春意,腮上的胭脂像絹布扎的花,紅得沒有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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