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了白的薛家門口,稀拉拉站著好些人,原是闔家都出來應接,外設宴,奚桓自隨其父與周乾在外頭廳上吃酒,另請幾位親友作陪,又了十人雜耍、一班戲、兩個唱的,排場十分隆重,可見謝恩之心。
眷門往堂飲樂,也請了韞倩,另有采薇跟著奚桓來。連翹一一領著家中眷見過,眾人皆以客禮席。席上珍饌佳肴,放了咸魚鴨等菜,請了兩個仙說故事。樂了一陣,連翹又使家中仆婢上來,吩咐揀幾樣菜,外頭招呼奚桓的小廝的吃。
薛家太太瞧了,拉著花綢的手不住嘆,“從前在家,是養的小姐,除了會讀幾本書,別的一概不會,在尊府里這樣久,倒磨煉出個會會辦的子來,可見各人有個人的緣法。只是外頭說話不好聽,怕耽誤的姻緣,請姑媽來,還想托姑媽與盧夫人留心。這時節,我們也不揀什麼宦不宦的,只要人好,不嫌棄曾給爺們兒做過丫頭,能娶回去做嫡妻,就是窮些,我與爹,也沒話說。”
“娘,說什麼呢?”連翹坐回席上,含帶臊地嗔一眼,“今日宴請姑媽與盧家這些人,是為了謝從前照顧之恩,恩還沒謝,倒又好意思托起人旁的事來。”
薛太太聽了,障袂愧笑,“瞧我,倒不如懂事了,姑媽與盧夫人別見怪才好。”
“不敢不敢,為母心,都是這樣子。”
花綢韞倩忙安,笑談一陣,席上又說起書來。韞倩逮著空,與花綢嘀咕,“四五月里,衛家要來迎紗霧,我要往家去幫忙辦,你若得閑,也與我搭把手。那丫頭貴得很,什麼都要好的,我一個人周旋們母,心里不耐煩,你行行好,揀個空陪我一起。”
抬眉見臉比前些時好了許多,雪胭脂的臉,兩個眼睛也來了許多神。花綢心里高興,無所不應,“好,橫豎單家都是太太心,我平日不過照看照看單煜晗的起居,又無旁的事,我隨你去好了。我瞧你神比前些日子好了,可是那盧正元轉了子,對你施恩起來了?”
“呸、與他干麼干系?”韞倩障帕啐一口,眼皮翻得好不俏麗,襯著仙說書的聲音,似一篇死氣沉沉故事忽然講到了生的一段,“不過話說回來,確也一半為他。”
說到此節,韞倩目中迸出神采奕奕,拽著花綢的腕子附耳過去,“他與那櫻九,總算是瓜葛起來了!近日好不新鮮,把我忘在了腦后,我這才有了息之機。”
花綢亦附耳過去,“那櫻九是如何愿意的?”
“才不愿意呢,不過是你婚那日,我躲到你家來,讓了個空與他們,那盧正元就將鎖在屋里用了強。”
“這……”花綢輕輕攢眉,半低著臉思忖,“這不大好吧,若自己愿意也就罷了,若不是自個兒甘愿的,只怕過后心里會記恨你。又在你屋里伺候,你就不怕背地里給你使壞?”
韞倩吊起眉來,“我管這許多?在我跟前伺候這樣久,不是尖酸刻薄譏我,就是暗地里克扣我的東西,在家時,可沒在太太面前撥弄舌,憑白害我又添了多打罵?這世道,我不害人,人就要害我,再使壞,還能壞得過盧正元?我再被這黑面郎折騰下去,早晚是個死,我可不想死,讓他們磨去吧。”
話雖如此,花綢心里到底有些不安,一挑眼,席上仙正說得聲繪咬牙切齒:“這可不正是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盼來早與來遲!”
言訖一拍案,咣當一聲,將花綢不安的心震了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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