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太底下,那婆子見他英氣咄咄,目中泛冷,一時有些不敢說話,還是旁邊奚家婆子回,“是單家老太太使來探姑媽的,帶話來,不日要接姑媽家去。”
“噢……”奚桓點點下頜,冷眼一笑,“你也帶個話回去,就說如今外頭流言紛紛,說是單家不容病患,才將你們趕回娘家來養病的。我們家若隨你們將姑媽接走,外頭豈不要說我們家見死不救,送羊虎口?”
婆子聽了,忙不迭陪著一張苦笑臉,“我們家哪里敢不管?人也是上回小爺親自到府上去接的,您去了,也親眼看見,請大夫抓藥,一樣都不,哪里不管呢?我們真是一萬個冤枉,長了一百張也說不清!”
“話倒是沒錯,”奚桓單手剪著,泠然睨,“可外頭說話實在難聽,如今我在翰林院當差,連好幾位大人也來問我,是不是你們單家棄人命不顧?真是我不知怎麼回人好,我的意思,你回去回你們家老太太,人,先在我們奚家住著,等流言漸平,再接回去。”
推來推去,到底沒說下個準日子,那婆子也做不得主,只好照原話去回,那魏夫人聽了如何如何三尸暴跳,又如何如何氣涌五臟,暫且不題。
只說奚桓才從翰林院回來,換了件黑直裰,扎著袖口束著腰,十分煉英朗地往蓮花顛里來,路上撞見那婆子,又把心事撞上額間,進門便有些凝愁之態。
花綢正在繡架前坐著繡一片緞,抬眼見他,把臉埋在繡架里,輕飄飄諷他,“一連幾日不見你來,這會子怎麼想著貴腳臨賤地?”
未幾椿娘上了茶,識趣地下去,花綢見他在榻上,呆呆的也不吃茶,也不回話,像是在想什麼心事。丟下針線走來,在他面上窺一窺,落到對案,“怎麼了這是?在衙門里遇見什麼麻煩事了?”
奚桓適才抬起額來,“噢、沒有。只是我方才過來,撞見單家的人,是來請你回去的?”
“是那邊太太跟前的王媽媽,來傳太太的話,說我的病既好了,就該回去。方才來,我推上不舒服,沒去見,是你姑與說的話。你姑舍不得我去,只說要我再將養幾日,養好了氣再回去。”
“這樣推,也不是個長法。”奚桓嘆一聲,端起涼茶吃了半盅,冷著眼擱下來,“我看,得想個法子,長長久久離那里才好。只是你嫁了人,又出來,只怕于你的名聲不好聽,流言蜚語,我怕你不住。”
蟬涌如,花綢心里卻自有一安怡,“我不怕的,到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別人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好了,日子是我自己過的,若顧忌別人的,也沒什麼好活的。”
稍刻,又眉黛輕顰,面難,“只是沒那麼簡單,‘休妻①’也好,‘義絕②’也好,‘兩愿離③’也罷,縱然我不怕人言可畏,可只要他單煜晗不愿意,就哪條都行不通。他那個人,我們不開口還好,我們若開口,他必定更加不肯。”
說著,花綢展皓齒,怏怏悒悒一笑,太漸夕照,惆悵了銀屏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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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休妻:妻犯‘七去’之條,男方單方面有效解除婚姻關系。
②義絕:男方毆打、/殺方祖父母、父母、叔伯父母兄弟;有妻詐稱無妻等,除相關罰外,另判義絕強制解除婚姻關系。主要以男方行為過錯為主。
③兩愿離:即和離,以男方意愿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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