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聽,馮照妝兩個眼一霎瞪了杏眼,把奚緞云看看,“什麼時候的事兒,怎麼家里連點風聲也不知?”
垂著臉,有些難堪,奚甯亦瞧見,便對馮照妝了嗓子,“因前頭朝中有事,又是一家門的事,便省了繁文縟節,單把文書備下,往后若要熱鬧,闔家一齊坐下來吃個飯就是。你去吧,告訴二老爺一聲。”
馮照妝只得去了,到房中來干坐半日,半晌無言。丫頭翠掌燈上來問話,適才捶頓足,“我原指著姓范的去了,我當了這個家,那才滿,心里從此再無什麼不如意的事。誰知哪里來兩個妖,把家里的男人迷了眼,就要當了我的家了!”
翠細問后方知原委,不得安一番,扭頭下去,便將這話逢人竊議,不過一夜,就傳得闔家皆知。
因惠德下令,判潘秋后問斬,其妻兒子,一律沒為奴,所抄家財,充國庫,再有登封布政使、福建曹潛、荊州萬道等人一律由三法司按律判刑。奚桓恰躲過了屋里一干丫頭的盤問,日忙著在公務。
南京那邊宅邸,由南京都察院抄沒,京師的宅邸,則由奚桓帶人查抄。這日奚桓帶人在潘家抄檢,在廳上坐著,等一干差役將東西裝箱錄賬。聽見滿院子哭聲震天,驚雀唬鳥,走出來一瞧,除潘懋帶往鄉下去的幾十個下人,其余人皆用繩索牽了,一個個錄了姓名,由差役押走。
他翻了幾頁賬本,仍舊遞與差,不想一扭頭,見一群差役抬著十幾口箱子過來錄賬核賬,箱籠一一打開,里頭皆是古玩字畫,金銀皿,正有一樣金座玉面觀音像奚桓瞧著眼,心下大喜,去拿起來翻了底座一瞧,下頭刻著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可不是他家的東西?原是給了花綢填嫁妝,如今卻流落在這里。
奚桓暗笑果然當初所料不錯,忙拿出來,吩咐一眾差,“將這些東西都一樣一樣拿來我過目抄錄,不得,還能扯個人出來。”
當日奚桓便拿了搜撿出的東西,裝了箱對差說要調證,便抬著往刑部去。
他刑部的上峰姓齊,這位齊大人因他是首揆之子,待其十分周到照顧。眼前揀了張顧愷之的畫展開來,面稍驚,扭頭打趣他,“未必你是來給我送禮的不?免了免了,你這些東西,哪樣拿出來不是價值千數?我可不敢收。”
奚桓睨眼冷笑,“我不是來送禮,是來報案的。”
“這倒有趣,你報案不往順天府去,到刑部來做什麼?是什麼了不得的案子?”
“案子倒沒什麼了不得。”奚桓反剪著手,使差役將滿箱財羅列出來,“這些東西,原是我家的財,那年給我姑媽充作嫁妝,送往單家。可今日卻在潘大人的府中抄檢出來,我可沒送過潘大人這些東西,那麼潘大人是從哪里得來這些東西,大人細想想?”
那齊大人稍稍領會,只當奚家與單煜晗因休妻之事有了過節,眼下有意要整他,便重新細瞧起那些財來,“都是些要的東西,平常節禮往來,誰會這麼大的手筆?不得單家也與這潘有些瓜葛。單煜晗幾年從太常寺寺丞榮升到禮部侍郎,恐怕還是這些東西的緣故。”
“潘閣老任著吏部尚書,多人的調任都是潘在為他推舉,不得都有收禮授的況,大家同朝為,原本睜一眼閉一眼也就過了,犯不著追究底。可我家的東西跑到了潘的府上,未免以后說不清,還是現查明的好,大人說是不是?”
齊大人暗暗忖度,這單煜晗若從前有潘這個靠山,眼下靠山也倒了,在朝中勢單力薄,眼前又有賄賂的罪證,要辦他也容易。況且奚桓既有這心思,不得要全了他的意。
思及此,便點點頭,“有理,這些年,從地方到兩京,多人跑關系走門路,送禮賄賂,把朝綱風氣攪得烏煙瘴氣。正好如今有了贓證,索就揪這麼個典型出來,上奏皇上,下達百,正一正這以賄授的歪風!”
如此,便握著這些臟,往都察院大獄里提審潘。潘一瞧,想起單煜晗先前幾番同他撇清關系,心里大呼痛快,一腦將從前收禮舉薦單煜晗的事都拱了出來。
可憐那單煜晗,還如夢中不知危,正是:是非窟里功難就,名利叢中果怎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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