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果品店再向外幾條街,神的香樟路上。金香樹貴族子學院的大門閉,志學樓的教職工辦公室,燈明亮,以艾葉為首的駐守者,正一臉嚴肅地與前來支援的能力者們,再度盤起最終的大槐花封印方案。
而曾不幸在該校就讀過的屈眠,正一面看著新聞上的停電與地震報道,一面挨個兒詢問著自己在F市的朋友。寫了一半的英語題被推到旁邊。群里有人正在冒泡:【我們這邊有點嚇人,地震加停電。雨也大得可怕。好在班干部的反應很快!】
【我應該和你們說過吧,我們的班委顧筱雅!可鎮得住場子了!】
同一時間,F市的大學,被盛贊“鎮得住場子”的顧筱雅,正打著手電,小心將被困在廁所的同學一個一個送回寢室。手機里,來自各個朋友群的詢問接二連三跳出,顧筱雅空一一回了,冷不防親弟顧晨風一個電話打過來,當即沒忍住翻了下眼睛。
“都跟你說了,我沒事。我這邊還要統計同學狀況……什麼怕黑?說多次了,我早就不怕黑了!”
電話打完,手機一晃,又是一點微,掛在幽黑走廊的盡頭。
而整棟寢室樓,原本漆黑的窗戶,已經被三三兩兩的手機芒點亮。
再遠的城市,萬家燈火明亮。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亮著一盞屬于自己的燈。
夜空像是一只巨大的眼,將這些盡收眼眸。而所有的輝,最終終旋轉著,倒映于徐徒然漆黑的眼中。
所有的談都在意識里流轉。所有的人類都在意識里走。這里本就是的世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即是這個世界的本。
——你為何要對抗我?
冥冥中,來自育者投影的聲音似有在耳邊響起,喚起無助的茫然與的、想要歸順的切。
只是這一回,徐徒然再沒有任何的猶疑。
包裹著育者投影的龐大黑影在漫長的蠕后,終于猛然收束,發出響亮的咀嚼聲。
再下一瞬,黑影舒展,如同魔毯般打開。
只見里面,已經空無一。
*
與此同時。
覆蓋著潔冰面的國度,徐徒然正悠然地坐在屬于的王座之上。王座很高,的雙腳踩不到地面,只能懸在空中輕輕搖晃。
王座的面前,則是一張相對簡陋的高腳桌。桌子的對面,是一把同樣簡陋的椅子,椅子上坐著的卻不是人,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形已呈現出半明的狀態,明的程度還在不斷加劇。徐徒然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太禮貌地打了一個響嗝。
“不好意思。”毫無誠意地將對面的眼睛道歉,“你的量實在是太大了。吃得我有點撐……而且我在你之前,已經吞了四個星星碎片……”
對面的巨大眼睛——或者說,是育者投影的殘余意識。聞言只冷漠地了下眼皮。
“你并沒有完全吃掉我。”它冷冷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機械的質,“你只吞掉了我的部分。”
還有一部分,即被徐徒然用符文分割出來,又強行鎖進夢境的那一些碎片,仍就在自由的狀態。
“確實如此。”徐徒然無所謂地聳肩,“不過問題不大。整個夢境都是我的國度。我有的是時間把那些碎片慢慢打撈起來吃掉。”
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似是在嗤笑:“你在埋雷。”
“怎麼說?”徐徒然隨口應著,有些嫌棄地打了個響指,將原本的紅茶換了更香甜的茶。
“你的消化需要時間。你的打撈需要時間。”眼睛慢慢道,“而在你將所有碎片打撈出來之前。它們隨時有可能進人類的夢境。”
進夢境,散布恐懼。讓人類為恐懼的奴隸,進而為它新的信徒。
只要有一片碎片能做到這點,它就不算真正的死去。
“夢境,這是我曾經想要涉足,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及的地方。沒有什麼地方,比這里更接近心靈,也沒有什麼地方,比這里更容易散播恐懼。”眼睛緩慢地說著,瞳仁中間忽然出一個巨大的弧度,“或許我還得謝謝你。終于給了我機會,讓我深那夢寐以求的地方。”
“……哦。”徐徒然恍然大悟地點頭,毫不講究地將一只腳提起,踩在王座的邊沿,“我說怎麼那個分符文起效得那麼容易呢,合著在這兒等著我。”
“不過,你是不是沒有聽清我的話啊?”
迎著對方不解的目,徐徒然偏了偏頭,一字一頓地重復:“我說了,夢境是我的國土。”
“……”眼睛似是意識到了什麼,瞳仁中的弧度逐漸消了下去,“你想說什麼?”
徐徒然沒有回答,只是將手中茶杯驀地放回托盤,發出啪地輕響。
伴隨著這聲輕響,厚實的冰面忽然變得明起來。隔著這層冰,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的下方,便是浩瀚的、由夢境匯的大海。
跟著,便聽徐徒然淡淡開口,聲音隆隆,仿佛自帶回響:
“我宣布,當人類在夢境到恐懼時,反抗應為他們的第一本能。”
“我宣布,當人類在夢中產生反抗的念頭時,他所想要的任何幫助、任何武、任何能力,都會立刻在夢中得以實現。”
“我宣布,當夢境的人類不知該尋求怎樣的幫助時,求助的對象將默認指向我。”
“我宣布,在夢境中,所有非人的存在,被殺就會死——除了我。”
徐徒然當著眼睛的面,一條一條宣讀完畢,完事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順手往桌上加了瓶可樂:“當然,這個規則還不是太完善。不過沒事,之后我會慢慢補完的。”
拿起可樂咕咕兩口,再次打量一番面前的眼睛。不過談幾句的工夫,這顆眼珠,已然明到只剩一層淡淡的廓。
后者艱難地眨了下眼睛,也不知是因為呆滯,還是因為徐徒然的無恥。
又過一會兒,才聽它再次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音:“真正的育者,終會再次到來。”
“你到時就會明白。為了區區一個世界與之對抗。是多麼的,不明智。”
“來就來啊。打不過我死唄,還能咋的。”徐徒然嗤了一聲,“還有,糾正你一點。”
“誰告訴你,我做這一切,是為了這個世界?”
迎著對面眼珠詫異的目,輕輕放下手中的可樂瓶。
“你——還有你背后的那個東西,讓我不爽了。所以我要打你。哪怕打不過,多膈應幾下也是好的。”
“這麼簡單的道理,有很難理解嗎?”
眼珠子:……
眼珠子沒有答話。
它只是再次眨了一下眼睛,似是又陷了呆滯。
另一邊,徐徒然則像又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突然打了個響指。
“對了,差點忘了。趁著你還沒有完全消失,我得再送你們一份大禮。”
說完,就見徐徒然深吸口氣,再次張開了。眼睛本以為是要再次打嗝,卻見那越長越大,角直裂到耳,下一秒,便見徐徒然的上半邊腦袋沿著裂開的隙,干脆利落向后翻開,一大團黑影倏然從斷口中涌出,汩汩朝著眼睛沖來。
那眼睛本就只是殘存的意識,在這種況下避無可避。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黑影在近的瞬間,猛地凝聚拳頭的形狀,旋即如同一束般,直直從自己貫穿而過,像穿一層明的。
那束黑影進到了眼珠的意識深,卻還在不斷往里深。一片漆黑的意識中,它——或者說是徐徒然,分明看見,有一幾不可查的閃著微的線,正一路連向遠方。
黑影順著這線,一路迅速前行,終于在某個瞬間,順利抵達了線的另一頭——真正育者的意識之。
冥冥之中,似是有什麼被驚。另一只要大上數百倍不止的眼睛在遙遠的星空中霍然睜開。下一秒,坐在徐徒然對面的眼珠仿佛得到了什麼指令,所有的眼睫瞬間向翻折化為利齒,在眼瞼閉合的剎那重重咬下!
咔的一聲,徐徒然探出的黑影被攔腰截斷。深育者意識的部分,被徹底留在了里面。
然而就在被切斷的瞬間,那團黑影便早有預料般開始自我消散。黑影攥的拳頭松開,大量晶從中飄落,有的純黑,有的則是完全明。
純黑的那一部分,在飄散的同時便發出炙熱的高溫。連接兩邊意識的線被迅速融解,完全切斷。而純粹明的那些,則在黑晶的掩映下,不斷下沉、下沉,直至完全沉真正育者的意識之中。
而鋪滿冰面的神國,徐徒然正蜷在自己的王座上,猶自因為方才到的沖擊而痛到發抖。
然而抖著抖著,卻見雙肩聳的幅度越來越大。抑的悶哼,變了無法克制的低笑。
王座對面的眼睛,已經消失到連廓都看不清了。它掙扎著抬起眼眸,發出最后的質問:
“你剛才,做了什麼?”
“給送了一點小禮罷了。”徐徒然說著,抬起臉來。的已再次恢復人形,只是半邊面孔都被蠕的黑霧覆蓋著,霧氣中,眼中瑩藍的芒依舊清晰可見。
“又或者,按照你的說法。我是在埋雷?”
——冰十八,以及七號冰。
最終灑落在育者意識深的,毫無疑問,就是這兩種晶的碎片。
冰十八的存在,自然是為了打傷害的,能融掉對方意識的連接,這算是意外之喜。而七號冰,徐徒然只是單純地想將它送過去而已。
七號冰的碎片,在取得天災星輝后,就已經被賦予了新的意義。當它進其他存在的眼睛或心靈時,就對對對方造影響,讓它對所見的一切,都產生誤判*。
而徐徒然,則在這碎片原有的基礎上,又用長夜的力量,為它附加了一層額外的效果——
恐懼。
被這些碎片所寄宿的存在,無論看向什麼東西時,都會不可抑制地到恐懼。
“我不知道恐懼是什麼。但我不介意讓其他人知道。包括你。”
徐徒然輕描淡寫地說著,蜷著的再次舒展開,放松地倚靠在自己的王座上,單手支頤。
這些碎片也許并不會存在很久。也許給育者帶來的效果并沒想得那麼好。但無論如何,只要想到自己的計劃已經功,這就足夠到愉悅了。
以那雙被污染、被扭曲的眼睛去看吧,以你高高在上的視角,以你無所不能的份,以你隨時都會到恐懼的心。我很好奇,那會是一個怎樣有趣的景。
這個計劃的結果,或許要等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得到驗證。畢竟育者沿著星軌流浪,要流浪到同一個位置也并不容易。不過無所謂——這個世界的主人已經歸位,它將可以繼續運轉下去,千年萬年地運轉下去。有的是時間等待。
就算計劃的效果不好,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就算你學不會恐懼,那也沒關系。”徐徒然著對面幾乎完全消失的眼睛,淡淡說完了最后一句,“等你下次臨時,我會記得教你的。”
話音落下,那眼珠最后一點存在的痕跡,終也被徹底抹去。
徐徒然著對面空的座位,終是忍不住,再次低笑起來。笑得整座冰雪宮殿都在晃,笑得臉上的黑霧都片片掉落,掉在桌上緩緩蠕。
徐徒然從地上撿起一片,隨手拋到了冰面上。黑霧旋即穿冰面,落了下方的夢海之中。
徐徒然不知道它會飄向何。或許會進某個人類的夢境,為噩夢的一部分,或許是巧和育者投影的分撞上,干脆利落地將對方吃了,再地游回來。又或者是運氣不好,反被育者的投影給吃了……但管它呢。
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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