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次是林堯來羌柳關后,見到兄長,林昭趴在他肩頭大哭了一場。
得知王彪跟著楚承稷來羌柳關后,林昭本想跟著林堯一同出城去迎楚軍,只是傷勢未愈,馬都騎不得,林堯讓老實在城呆著,說接風宴上能見到王彪的。
王彪于林昭來說也算半個兄長,甚至有時候王彪比林堯還縱著些。
王大娘為救自己而亡,林昭心中比誰都愧疚,但最難的,還是王彪這個為人子的。
林昭得知接風宴延遲了,楚承稷帶著將領們在用沙盤重演北戎的這幾場攻城戰,便又找到軍營去了。
中軍帳前守衛森嚴,林昭作為武將,本也能進帳一起觀戰的,只是中途才來的,若進帳還得讓帳外的護衛通傳,林昭本是為尋王彪才來的,便沒讓守衛通傳,自己抱著胳膊在帳外等里邊議事結束。
北地的風雪遠勝江淮和汴京,風聲嗚嗚的,鬼哭狼嚎一般,刮在人臉上生疼,雪也不是詩畫意的細雪,而是撒鹽一般呼啦啦往下倒。
林昭沒站一會兒就覺手腳都凍僵了,著手放在邊哈氣。
岑道溪掀開帳簾讓親兵再送些炭火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若在從前,他大抵看一眼就懶得再過問。
這姑娘可兇悍著,當初找錯了人,誤把自己當是秦簡,夸贊他文章做得好。
岑道溪一聽連自己所做的詩詞都說錯了,以為是哪家想攀龍附的姑娘,以他從來不給人留臉面的子,自是將人好生挖苦了一番。
只是那姑娘沒被自己挖苦哭,反而是在他搖著折扇打算離去時,拎起他領口就把他給貫荷花池里去了。
岑道溪是個旱鴨子,險些沒把這條小命給代在荷花池里。
不過聽那姑娘惡狠狠回懟完自己后,他也知是自己誤會了,既是他有過在先,那麼賠禮道歉也是應該的。
岑道溪對自己的認知很明確,他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
那姑娘屢屢不接他的道歉,又同太子妃走得近,岑道溪也頗頭疼了許久,太子妃尚不知都袒護那姑娘告誡了自己一番,若是知曉他誤會那姑娘還把人挖苦了一番,只怕對自己的印象會急轉急下。
岑道溪并不想自己一抱負折在這樣的烏龍上,廢了些心思打聽那姑娘的習,知曉在搗鼓娘子軍,便投其所好送了幾條關于組建娘子軍的錦囊妙計過去。
他當時也是抱著幾分看戲的心態,想看這姑娘搗鼓的娘子軍能做到哪一步的。
林昭被封為校尉時,岑道溪驚訝卻也不驚訝,畢竟有太子妃鼎力支持,走到這一步不算難。
后邊娘子軍北上,他才覺著有意思起來了。
太子夫婦賢明,太子妃更是有意扶持這支娘子軍,說不定這世里,真能出一支能被記史冊的娘子軍?
再后來,北庭那慘烈一戰傳回中原腹地,娘子軍冒死上戰場,將救連欽侯的事跡更是被編了時興的戲曲。
僅憑此戰,娘子軍的確已經可以載史冊了。
岑道溪跟著林堯一同北上,路上自然也知曉救連欽侯重傷的是林昭。
到了北庭林堯詢問軍醫林昭傷勢時,軍醫說但凡有一斷裂的肋骨扎臟,便活不了,不過幸好,肋骨雖斷了那麼多,但都沒傷及要害。
岑道溪跟著去探林昭時,瞧見那雙充滿野的眸子,還在心中暗嘆,果然還是那只桀驁不馴的小豹子。
他避嫌離開,讓人家兄妹說己話,不巧連欽侯過來,岑道溪只得去林堯出去會見,也是那一折回去,才看到那只小豹子,趴在兄長肩頭哭得眼都腫了。
岑道溪當時腦子里莫名冒出來的想法竟然是:也會哭?
隨即失笑,終究是個小姑娘。
可能是林昭在林堯跟前毫無防備地大哭時給岑道溪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此刻再瞧見林昭在風雪里跺著腳哈氣的樣子,他不知怎地又想起林昭哭腫的那雙眼來。
岑道溪吩咐完親兵取炭火后,沒直接回軍帳,而是走過去問了句:“林校尉在等林將軍?”
林昭瞧見是岑道溪,臉雖不太好看,但也沒再對他出敵意,遲疑點了頭。
岑道溪說:“里邊估計還有一陣才能議完事,外邊天寒地凍的,林校尉不如回去等?”
這麼久都等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林昭搖頭:“多謝,我在這里等我兄長便是。”
岑道溪發現的倔,還真是表現在方方面面,過問這一兩句于他而言已是仁至義盡,他轉正準備回大帳,一陣冷風吹過,后林昭突然抑著咳嗽了幾聲。
岑道溪回頭看著小姑娘沒什麼的一張臉,眉頭不自覺擰了擰:“殿下在推演北戎攻城的那幾場仗,林校尉也是軍中將領,可一同中軍帳觀戰。”
林昭不太自然地說:“我來遲了。”
來晚了得讓人通報才能帳,又是娘子軍主帥,林昭不愿讓娘子軍給其他將領落下這樣一個印象。
岑道溪笑了笑:“林校尉隨我進帳吧。”
隨他進去,是不用門口的守衛通報的。
林昭看著岑道溪瘦長的背影,遲疑片刻,抬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