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你想搞清楚佐料，恐怕不容易。"他像背書似的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肯德基家鄉選用重量相同的上等，切大小相等的九件，含、大、小、翅膀各兩件，另有一件，用十一種進口香料方調配，再用特制高速氣炸鍋烹制，所以我們才能聞到這麼好聞的味道。人家連鹽都是進口的呢，嫌咱們的鹽太，不好加在調料里用。還有咱們吃的土豆泥，也是從國外運來的。說咱們中國的土豆淀含量不夠，達不到標準。"

　周秋萍都驚訝了，土豆不是完完全全的碳水化合嗎?中國土豆的淀含量不足，難道里面蛋白質和脂肪的含量特別高?

　小孫攤手∶"這我就不知道了，但人家的土豆泥和咱們蒸出來的土豆口就是不一樣。都是進口的，咱們用的勺子，坐的桌子椅子全都是進口的。就連著墻上的畫，也是從新加坡拖來的。當時用了兩個集裝箱呢，3米高40米長的那種，下了港口就停在田安門，卸貨就用了一個禮拜。人家說了，必須得是原原味的國貨。"

　曹師傅不以為意∶"吹吧，要說做吃的，洋人算個啥?野豬吃不了細糠，還是咱們中國最講究。他們做的桌椅能有咱們的老家好?還11種進口香料?我還能弄出13種香料來呢。"

　周秋萍差點兒沒笑出聲，這是要搞王守義十三香嗎?

　小孫自覺人看輕了，忍不住強調∶"你看看人家的廚房，高速氣炸鍋你總沒有吧?"

　肯德基的廚房是開放式的，大玻璃能擋住人，卻擋不了人的視線。人家也本沒打算擋，就是讓你們看得清清楚楚。

　曹師傅長了脖子瞧，只見人家在機前忙碌。他瞅了半天，看到端出來的炸塊，終于忍不住∶"那廚子干什麼呀?"

　小孫解釋∶"他們店里本就沒廚師，就是作員。你看，調料是先配好的，你把東西往機里一放，炸就好了。用不著廚師呀。

　曹師傅本來還自傲的很，他以前是老國營店的廚師，有高級證的那種。

　按理說，像他這種手藝，怎麼著也不該淪為食堂的臨時工。

　可他點兒背，早幾年，改革開放還沒多長時間呢。他看人家私人飯店開的工資高，加上和國營店的經理關系不好，老是人兌，就咬咬牙一狠心辦了停薪留職，去私人飯店當廚師了。

　結果那飯店老板不是好的，居然弄大.煙殼放在鹵菜里，好客人吃上.癮。結果上嚴打，人捅破了。曹師傅就不曉得老板這祖傳方究竟是什麼原料，卻也了牽連。他們家求爺爺告，好不容易才讓他逃了牢獄之災。但回國營店也不可能了，人家直接開除了他。

　實在沒辦法，他才找了紡織廠食堂臨時工的活計。好在他手藝好，大鍋菜也做出了風格，所以他的工資跟正式工也差不了幾塊錢。

　這回聽說紡織廠的食堂被賣了，要開餐飲店。

　其他同事都心驚跳，害怕以后沒飯吃。他卻心中暗喜，覺得自己大展拳腳的機會來了。

　天底下哪有高級廚師做大鍋菜的道理?大鍋菜需要廚藝嗎?放足了料，燒了就行。

　周經理喊他來北京城探店，他心中揣著一團火呢，就想讓人好好瞧瞧他的能耐，以后能得到重用。

　結果現在他越看肯德基的廚房越心驚。廚師做飯，掌握好火候是關鍵，可以說是功夫之所在。

　看看人家這洋快餐店，本沒廚師的事啊。

　炸用不上廚師，什麼蔬菜沙拉連刀工都不用考究，簡單的很。還有十豆泥，這能現啥水平啊?搞清楚了步驟，誰都會做。小面包就更別說了。自己烤出來的面包都比這個香。

　曹師傅心如麻，懷疑周經理喊他跟林師傅過來，其實是給他們這幫老職工下馬威。

　離了你們，餐飲店照樣玩得轉。

　有你們，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他自嘲地笑了笑∶"開餐飲店不用廚師，也真是稀奇了。"

　周秋萍倒不覺得這事兒有什麼好奇怪的。等時代發展到后面，機人炒菜都常見，更別說中央廚房了。

　小孫哈哈笑，調侃了一句∶"誰說不用廚師的?要炸塊不要切嗎?土豆不要削皮嗎?沙拉里的白菜和胡蘿卜也得切呀。"

　這話還不如不說呢，說了等于直接一耳打在曹師傅的臉上。

　他是高級廚師呀，就做這些雜工的活?

　小孫笑著解釋∶"人家靠機做東西，別小看這臺機，花了35萬進口的呢。"

　曹師傅和林師傅差點兒沒當場摔倒。

　35萬啊，就為了買個炸的玩意兒?有35萬塊，你可以請35個高級廚師給你干起碼10年了。難道這麼多人還比不上一臺機?

　有錢也不是這麼造的。

　周秋萍也驚訝。

　知道這個時代的工業產品普遍價格昂貴，人工便宜的不像話。但也沒想到這麼貴。

　上輩子開小吃店的時候，也賣過炸排炸這些洋小吃。那會兒全自的油炸機也就1萬出頭而已。

　不過想想也是，現在應該還沒國產的炸機，東西都得靠進口。一旦用外匯，價格可不就上來了嗎。

　小孫神地朝大家眨眼睛∶"你們知道這炸機是誰提供的嗎?"

　張國富笑道∶"你賣什麼關子呀?肯定是老外唄，都是進口的東西。"

　小孫先點頭又搖頭∶"進口是進口的，但不是肯德基自己進口的，是北京畜牧局進口的。他們買了三套小炸鍋和快餐車，先前在園旁邊的展覽館、人大對面的那個當代商城附近推著車現炸現賣。

　張國富來了興趣∶"那怎麼不繼續做下去了?"

　他倒覺得街頭賣炸好的，反正這玩意兒抓在手上就能吃。

　小孫搖頭∶"生意也不行。"

　大家都奇了怪了，難道是畜牧局做炸的方式有問題?同樣是炸，怎麼到了肯德基生意就這麼好啊?

　小孫攤手∶"這我就說不清楚了。我剛好吃過一回，我覺得不好吃，我戰友覺得還行。

　周秋萍笑了∶"這能一樣嗎?坐在肯德基里吃炸，是國人的生活方式。你走在大街上抓著炸塊，那是上不了臺面的做派。"

　大家一想，還真是。

　畢竟這是個喝完可樂都要把可樂瓶子專門放在窗臺上，好讓其他人看清楚，我們家是能喝可樂的人家。

　小孫笑著說何謂∶"你還說肯德基沒眼，不把店先開在海城，反而選京城。你看看，畜牧局都把電炸鍋和快餐車拿到肯德基算了，海城能做到這個嗎?政治，我的同志，外國人在咱們的地盤上如果不和政府搞好關系，他們敢做買賣嗎?萬一到時候扣一頂投機倒把的帽子，把洋人的財產都沒說了，他們上哪哭去?"

　張國富笑道∶"你可別胡說八道，誰收洋人的玩意兒了?這都改革開放10多年了，沒有的事兒。

　可周家母都清楚，這些年政策反反復復，傻子瓜子的創始人到現在還被扣著，沒獲得自由呢。做買賣這事兒，還真說不清楚上面領導什麼時候會改話風。

　京城是中國的首都，難怪肯德基要選在這里開店，還跟政府機關捆綁在一起。這樣即便政策有變，他們也能以合作伙伴的份順利逃過一劫。

　周高氏再一次深切地到了兒為什麼選擇留在省城發展。有沒有方背書，差別真的很大。

　跟那些可能存在的，無法應對的風險相比，一點點小別扭，真不算什麼。

　周秋萍還盯著廚房看呢，頗為憾∶"沒薯條和漢堡嗎?"

　洋快餐了薯條和漢堡，等于缺失了靈魂。比起炸塊，反而更加喜歡吃薯條。

　小孫笑了起來∶"沒有，來來去去就這幾種。"

　他也覺得不可思議。這麼簡單的快餐，這麼單調的品種，居然能夠吸引這麼多顧客。

　去年兒節當天，這家店賣了20萬。全年的銷售額達到了1400多萬，拿了全世界7700多家肯德基餐廳日銷量和年銷量兩個冠軍。

　中國市場的厲害，都要嚇死老外了。

　周秋萍笑道∶"這是一種生活方式的現。聽說莫斯科的肯德基餐廳生意也非常好。

　周高氏不以為意∶"那是人家蘇聯人有錢，吃一頓不當回事兒。"

　張國富搖頭，直接否認∶"蘇聯人可沒啥錢，他們日子過得比咱們還呢。據說大街上全是排隊的人，買牛買面包都得排長隊。"

　何謂咂舌∶"蘇聯老大哥也過這樣了，這日子真是西風倒了東風。

　站在肯德基的店里說這話，總人覺得多了層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