嶼小心翼翼接了過來,顧蕭惟側過,把位置讓給了嶼。
門被打開,嶼第一眼看到的是三角形的天窗,正好可以看到漫天星斗。
這里的空間比嶼想象中要更大,一把椅子就擺放在天窗下,椅子前是畫架,畫架四周靠墻的位置疊放著無數的畫框,還有速寫本。
“這是你的畫室嗎?”嶼問。
“算是,也不全是。”
嶼這才注意到在閣樓的盡頭好像有一個架,他一步一步走近,發現架上掛著一件襯衫,襯衫的領口位置圍著一條羊圍巾,下方還擺放著一雙款式過時的某奢侈品牌的鞋子。
這些東西很眼……它們是……
嶼皺起眉頭在腦海中搜索,一道靈閃過,他回過頭來難以置信地看著顧蕭惟。
“我……我賣的二手奢侈品……是你買走的?”
怪不得他第一次得知顧蕭惟的住址時覺得眼,沒想起來是因為門牌號不對了。
這棟別墅應該是顧蕭惟買下這些東西之后換的。
“是我。”
“可是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咸魚賬號的?湊巧嗎……還是你……”
還是你調查
在學生時代,嶼和顧蕭惟就沒有說上過話。進了演藝圈就更是了,他倆的發展天壤之別,哪怕是在同一個活里遇上了,嶼也是狼狽地躲開,而顧蕭惟卻是天之驕子。至于他們拍第一部戲《反擊》,就更加沒有任何聊天容與咸魚賬號有關了。
“想不起來嗎?慢慢想……又或者看一看我畫的畫,你會想起來。”顧蕭惟轉過去,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去……給你拿罐啤酒吧。”
啤酒,為什麼這個時候要去給我拿啤酒?
顧蕭惟,你在暗示什麼?
等到顧蕭惟離開了這個空間,嶼走到了墻邊,看見那一層一層的畫框,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下手。
他只能隨意地拿出一本速寫本,紙頁已經陳舊到泛黃,頁腳也向上卷曲起來。
翻開第一頁,嶼看到的是一個年輕人趴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和其他人聊天的樣子。
寥寥數筆,年輕人的眉眼和笑容極其生,而周圍的一切都被虛化,哪怕是旁邊和他聊天的同學。
兩三秒之后,嶼才意識到,這是大學時候的自己。
原來,他那時候的笑容是這樣的嗎?
嶼的指尖覆上去,仿佛他的不是顧蕭惟留下的線條,而是曾經對一切都懷揣好單純想法的自己。
那時候的笑很張揚,想怎麼笑就怎麼笑。不像現在,他已經學會了用笑容去表達禮貌甚至謙遜。
越往后翻,嶼看到了越多的自己。
甚至還有打桌球的自己。
那是在《梅子雨》之前,嶼接到了一個跟桌球有關的偶像劇,他飾演一個小角。但為了那個小角,嶼特地跑去學了桌球。當時電視劇一播出,就有很多人在網上留言,說男主角旁邊那個打桌球的小哥哥好帥。
可惜臉不多,沒有太大的水花,但至讓嶼對桌球產生了興趣。
顧蕭惟畫里的嶼穿著一套不到一百二的運,這是嶼剛開始學習桌球的時候,那個地方有很多人圍著學,難道顧蕭惟也是其中之一,自己怎麼不記得他……不不不……好像有。
嶼猛地想起來,在經常圍觀他學習的人里有一個個子很高,因為戴著棒球帽總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但從和下頜線嶼能猜出來對方一定是個帥哥的人……每次嶼開始打球,他就在旁邊看。但嶼打完了之后那家伙就消失了。
所以,戴棒球帽的家伙就是顧蕭惟?那時候他還沒有現在這麼強大的氣場。
翻完一本,嶼再翻一本,他找到了自己校慶時候跳的劍舞。
老天爺,顧蕭惟畫了滿滿一本。
這不可能是嶼表演的時候畫的,因為舞臺下面的燈很暗。
這些充滿力度又瀟灑飛逸的姿態,嶼懷疑真的是舞臺上的自己嗎?
又或者是顧蕭惟記憶中化之后的自己。
翻開一本一本的速寫,嶼發現顧蕭惟畫他畫得越來越游刃有余,直過畫面,嶼能到顧蕭惟畫畫時候的心境。
比如眼前這一幅,是自己參加某個電視節的時候,被安排在最后一排,邊沒有人愿意跟他講話,因為那個時候他被何慕買的水軍攻擊得很慘,甚至丟了兩個自己非常喜歡的角。
畫上的自己低著頭,任四周掌聲起伏,而自己卻沉浸在憂郁之中,整個畫面讓人揪心地疼痛。這大概就是顧蕭惟當時的心境——心疼。
嶼深吸一口氣,把速寫本都放回原。
他的手過那些壘在一起的畫框,這些畫不是速寫,而是顧蕭惟坐在畫架前一幅幅畫出來的。竟然累積了這麼多……都是什麼呢?
嶼小心地將畫框搬了下來,這第一幅就讓他愣住了。
這幅畫是彩的,嶼戴著眼鏡穿著一六、七十年代的西裝,站在舞臺的中央。他的笑容已經和大學里不同了,知而。
這是哪一場期中或者期末匯演嗎?
嶼不記得自己這樣裝扮過,倒是……倒是他后來告別演藝圈走上話劇舞臺,第一個最重要的配角就是這個留洋回來的建廠子的年輕人!
為什麼顧蕭惟會畫這個?
他不可能看到過啊!因為在這個世界里,這個場景并沒有發生過!
嶼急切地又搬下第二幅畫,整個人都鎮住了。畫面上是他手捧一大束金魚花站在話劇院門口等出租車的樣子。
那是他收到的第一束花,而且對方很神奇地知道他喜歡金魚花,從此以后每當演出結束,他都會收到一大束金魚花,上面還會有卡片。當時還有其他演員拿他的卡片打趣,說是有人在追嶼。
但卡片上的自己雖然漂亮,嶼確知道那是男人的字。而且留的話也很簡單。
[我今天看了你的表演。臺詞很有力量。]
[今天無法到場,送上鮮花預祝演出順利。]
[今天你了臺詞,但圓回來的很自然,比原版要更有味道一些。]
……
嶼倒一口氣,他看過顧蕭惟寫的字不多,基本上都是在劇本上的備注,可現在猛地回想起來,劇本上的字跡和卡片字跡……極其相似。因為他從沒有往這方面想,加上卡片上的字要更端莊小心,而劇本上的那些備注更隨意,所以嶼沒有意識到!
但為什麼這幅畫會出現?他既然沒有去演話劇,那麼就不會收到金魚花——在這個世界里沒有發生過的事為什麼顧蕭惟又畫下來了?
他又把下一個畫框搬下來,畫面上的容再次讓他驚訝。
那是他在話劇團里飾演的第一個主角,趙武。畫上的自己著戰國時期的戲服,手握佩劍,側目看向驚慌倒地的屠岸賈,寒劍即將出竅,而嶼的目堅毅而冷漠。
無法語言描述的力度躍然紙上。
這就是顧蕭惟眼中的自己,站在明亮的高,仿佛他心中的信仰,目追隨卻又遙不可及。
嶼的手得更加厲害,某一個不切實際的想象涌上心頭。
推門的聲音響起,嶼猛地回頭,看見顧蕭惟走了進來,將兩罐啤酒放在了小桌上。
“你……為什麼會畫下這些?想象嗎?”
再度與顧蕭惟對視,嶼的心臟跳得快要裂開。他的心忐忑又無比地期待顧蕭惟的答案。
“那些,都是我看到的畫面。”
顧蕭惟垂下眼,看著從地面一直壘到脖子那麼高的畫框,手指輕輕掠過,就像過曾經的那些回憶。
“我對你說過,我曾經過度沉溺于一個角。”
“你想要來一場和世界的猛烈撞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嶼的心臟一陣刺痛顧蕭惟很無奈地笑了一下,緩聲道:“這個角就是陸屏楓,他對死亡的追逐嶼偏好徹底影響了我,讓我難以解。長達兩年的療養,沒有讓我變得更好,反而更向往死亡。我無比好奇……陸屏楓所描繪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
這對于嶼來說,只是上輩子在熱搜上看到的幾個詞條和惋惜,但對于顧蕭惟來說卻是無邊的神折磨。
“只不過,這是在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罷了。那是我離開療養院一個月之后,我推掉了蒙鈺給我接下的很多工作,決定最后看你一眼。但是我只買到了最后一排的票,也訂好了金魚花。人們都說,金魚的記憶只有七秒。你對于我來說就像那只活潑可的,只有短暫七秒的快樂。我那天有心打扮過的,學長。”
嶼的眼睛紅了,一陣失重一般的墜落。
“我圍著一條灰的羊絨圍巾,穿著高途設計的呢子大,每次我穿那件大,小琴和阿巖就會說很帥,不斷地夸我……我這輩子第一次對自己的穿著萬分考量,就是為了去見你,盡管你本不可能看到我。因為你在追燈下,而我在遙遠的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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