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中午才想過兒嫁妝的事,這轉眼就踏進了家門,雖還準備多留長幾年替家里再賺些銀錢,也替自個兒攢幾個嫁妝,可婆是最不好得罪的,也笑請了張婆堂屋里坐。
柳家三個兒媳在外人面前那是一個賽一個的會做人,泡茶的泡茶,拿花生瓜子的拿花生瓜子去了,一句都不需王氏囑咐。
王氏笑著拉了凳子請張婆坐,笑道:“今兒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張婆先把柳家三個兒媳夸了一夸,而后才轉到正題:“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哪,王妹子也知道我是做的什麼營生,老姐姐今兒是給你報喜來的。”
王氏有些尷尬,面上倒還掛著笑,道:“瞧您說的,這無端端的,喜從何來。”
這時伍氏已經端了茶進來,把兩碗熱茶先給王婆奉上一碗,又給婆母王氏奉上一碗,而后就笑問道:“張大娘今兒來,別不是替我家大妹妹說合來了吧?”
都道是長嫂如母,可那是當娘的沒了的況下,王氏這還在呢,伍氏這作派就有些不講究了。
張婆是個老道人,呵呵笑著謝了伍氏的茶,啜了一口潤了潤就岔開了話題,問伍氏:“你和大郎的婚事,當年還是我說合的,怎麼樣,老太婆沒騙你吧,可是掉進福窩里頭了?”
這要不是掉進了福窩里頭,哪里敢當著婆婆的面問小姑子的婚事哪。
伍氏眸閃了閃,笑著道:“那可不,一直想謝大娘替我說合的這麼一門好親事,今兒可不就給我了機會,能親自給您奉一碗茶,我呀是特意往里擱了勺糖的,請您甜甜。”
張婆直笑,二人你來我往的說了兩句場面話,期間林氏又端一碟自家炒的瓜子來,說了兩句好話就退了出去,伍氏也知道不好呆了,跟著林氏一道出了堂屋。
張婆等人走遠了,這才小聲的和王氏說起了正事。
這一趟確實是為柳漁來的,們村村正家的小子,上個月同人來柳家村,見過柳漁一面,這就掛心上了,擱心里惦念了些日子,在家里尋思給他說親事的時候,就把心事同家里說了。
村正娘子托人來柳家村打聽過,柳漁的風評那是再好沒有的,這不就相上了,央了張婆跑一趟,這是替家小子說合來的。
王氏一聽來提親的竟是村正家,心下也不免搖了幾分。
大慶朝令,村正長等職務多以“富戶”充任,能當得了村正,那家境通常是村里數一數二的,柳漁要真是嫁進那樣人家,往后日子自然是不會差了去。
可中午才與男人說過要把柳漁多留幾年,更是央了柳康笙同意柳漁后邊賺的錢出一部分攢作嫁妝,現下哪里敢應承。
何況就算想,柳康笙也未必答應,柳漁從前打絡子一年都能給家里添幾貫錢的進項,現在可是又學刺繡了,以后賺的只多不,家里說要留到十七歲上。
想到這里搖了搖頭,道:“老姐姐有心了,不過不瞞你說,我家漁兒還小,我還不舍得把嫁了,家里尋思還想多留兩年的,這樁親事怕是不能。”
柳漁屋里,因離著堂屋那張八仙桌極近,從張婆進到堂屋來就聽到靜了,小心的在門板上聽二人說話。
此時聽王氏一口回絕了親事,柳漁整個人都萎頓了下來。
堂屋里,被王氏一口回絕了,張婆卻不氣餒。
柳漁那姑娘是見過的,張婆這輩子就見過生得比更好的了,鄉下出,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來贊這姑娘容貌,只是張婆知道,就柳家這姑娘的長相,但凡能有個好出,恐怕是皇妃娘娘也做得的。
養了這麼個兒,柳家能輕易給許出去?
所以今兒本來也沒做能功的打算。
如此,被王氏拒了,也不失,反倒是四下看看,忽然湊近王氏,低聲示意尋個僻靜說話。
這堂屋還不夠僻靜的?
王氏也拿不準張婆是個什麼路數了,倒也配合,領著張婆進了正屋,也不合房門,堂屋里進沒進人一眼能瞧到,反倒是更不容易被人聽了去。
張婆至此才低著聲音說了今兒來的第二個目的,“你家閨我是見過的,老婆子這輩子瞧的人多,再是沒有一個比得上的了,我只問你,想不想把往那富戶家送,往后穿金戴銀,綾羅綢緞盡不缺的。”
王氏給說得一愣,張婆就神神道:“你知道我有個姐姐,是嫁到安宜縣里的,也是做的保的營生,縣里頭跟咱鄉下不一樣,有些家底的還作興納個偏房……”
王氏倏然變了臉。
張婆瞧神,只道是不愿姑娘給人做偏房,勸道:“你別覺得偏房不好聽,雖說是妾,可實在呀,就你家閨這,好好覓一覓,六七十兩也不是不能得的,以后吃香喝辣的,不比嫁個鄉下漢子強?”
王氏一張臉卻白得厲害,都是的,抖著手對那張婆道:“這話別再提,我當你今天沒來過。”
就要把人往外請。
張婆訕訕的,就這麼被王氏明請暗轟了出去。
王氏白著臉,連把人送出門一步都沒有,才將人請出堂屋門檻,自己就轉回了正屋,嘭一聲合了正屋的門。
一直盯著堂屋靜的伍氏一見這形,就挑了挑眉,候著王氏一回屋,笑著就迎上了張婆,甚是熱心地道:“張大娘,我送送您呢。”
等走出院子,離得柳家遠了些了,就低聲同張婆打聽起今兒是給誰說項來的。
張婆才在王氏那里吃了癟,這會兒被伍氏親親熱熱挽著手,也不瞞了,把替鄰村村正家小子來說合的事給了風,倒是后頭提的要說合柳漁去做妾的事,讓張婆遲疑了起來。
論理,干這一行的,和那倒賣人口的牙人不一樣,還是惜羽的,這種事,可以私下里幫著尋訪、牽線搭橋,卻不好跟那牽正經姻緣一樣,好掛在邊。
這是可做不可說的。
可張婆只要想一想柳漁那張臉,一顆心就熱乎啊,這樣的姑娘,只管去覓縣里頂尖的富人家,只要看過柳漁臉的,管他神仙也一回凡心去。縣里頭數得上號的富戶啊,這要是促一樁,就算是和自家大姐各分一半,也能夠嚼谷半年了吧。
張婆常日里走千家踏萬戶的,對柳家的況也很是清楚,尤其伍氏,在柳家是個什麼地位心里門清,當下見伍氏打聽柳漁的事,這張婆眸一閃,倒是了點兒歪心思。
王氏不許,那還不興柳康笙這個當家人愿意嗎?
只要把話給伍氏,就不信伍氏聽著六七十兩銀子能不眼熱。
張婆想到這里,拉了伍氏到那沒人的空曠,尋了棵樹底下站定,如此這般把自己先前同王氏說的話同伍氏也說了一回,更把那些家里有姑娘給縣里富戶做了妾的人家往后能沾多好說得是天花墜。
“你想想是不是,這可不是跟賣人那樣的一錘子買賣,只要姑娘得寵,往后那還不是半個親家?時不時回娘家,或是你們做兄嫂的往縣里去探一探走一走親戚都是可以的,和嫁人有什麼兩樣,吃香喝辣、穿金戴銀,不比嫁到鄉下地里刨食來得強?”
伍氏原本只聽張婆說是給鄰村村正家的小子來說合的,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回事,心里那小算盤一下子就活了。
“咱縣里的富戶找偏房,真能給這麼多?我們村前兩年有個姑娘也是給人做妾,我怎麼聽說就得了二十兩?”
要是頭一回能給到六十兩,那不虧啊,反而是賺的,就像張婆說的,只要柳漁能得寵,們家也能當半個親戚的,那豈止八十兩啊,伍氏兩眼放,心里柳漁的形象已經是一棵金燦燦的搖錢樹了。
柳漁能得寵嗎,生得那麼個禍水模樣,那必然是能的啊!
是想一想以后每年都能從縣城富戶家里掏出好來,伍氏連獨占柳漁賣錢的心思都擱一邊去了,一雙手絞在一,張的等著張婆的后話。
那張婆一見伍氏上鉤了,心里就樂了,一揮手上袖著的一塊帕子,道:“怎麼不能,你那小姑子是個什麼的,你心里能沒數?那能是找尋常小富的?那必然是往縣里能排得著前幾的去找啊,那樣的人家,富貴是你想得著的嗎?人家名下多莊子、鋪子,手底下掌柜站一塊都一遛兒的,咱瞧著六十兩是天價了,放人家那里許就是個指頭兒,能討著你家小姑子那麼個妾,人家能心疼六十兩銀?你說說我這是不是給你們家送好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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