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榮之搖頭:“不是,我在袁州看到一個和沈煙長得一模一樣的年輕婦人。”
哐的一聲,老太太手里的茶壺直接落到了桌上,把剛倒好的半杯茶也打翻了,卻什麼也顧不得,抖著道:“你說什麼!”
老夫人幾乎是抖著手抓住了謝榮之袖子:“那去查過了沒有,和煙兒有關系嗎?煙兒呢?在哪里?”
三十多年了,沒忘了沈煙的又豈止是蕭霽。
沈煙就是他這位夫人的命。
謝榮之拿手在臉上胡了一把:“過世了,人二十年前就沒了。”
哐,這一下是老太太一屁砸在了椅子上,不敢相信:“二十年前就過世了?怎麼會……”
老太太氣神似一下子被人了出來,一張保養得當也因為年齡而染上風霜的臉上兩道淚水滾了下來。
謝榮之知道,沈煙當年雖是妻子的丫鬟,二人卻是真真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的,拍了拍老妻的手:“節哀。”
謝老夫人抺了淚,看向謝榮之:“你說說,煙兒怎麼會在袁州?又是怎麼過世的?”
謝榮之又哪里知道沈煙為何會去到袁州,想到打聽來的況,道:“去袁州或許與后邊嫁的丈夫有關,我打聽到的消息,那小山村,是當年西北那位年輕將軍的老家。”
謝老夫人整個人都為之一震:“你是說,柳景?”
謝榮之點頭。
柳景這個人,在他這里其實只是一個名字,面容印象,全都沒有。
因為謝榮之第一次見他,也是最后一次見到他,知道他是沈煙丈夫時,柳景已經是個人了。
三十多年了,那一趟西北之行謝榮之始終不能忘,他和夫人算是青梅竹馬,因而對夫人這個得似姐妹一般的丫鬟也算識,那是頭一次,他在沈煙臉上看到那樣的狠厲。
能一劍把燕王蕭霽心口捅穿了還能全而退的人。
他和當時的一眾護衛全都被彼時已然重傷的燕王喝退,退離得極遠。
兩人說了些什麼無人能聽到,謝榮之至今只記得蕭霽一邊喝退他們一邊大口噴涌著鮮的場面,和沈煙半背半拖著柳景的尸一步步挪著遠去的影。
燕王徹底昏死過去前放的話,誰也不能,誰也不能追,就連消息也徹底鎖死。
那一劍讓最有可能登上大寶之位的蕭霽躺了一年,若非他心臟天生比旁人偏了些許,哪里還有如今還活著的攝政王。
那一劍也讓燕王徹底沒了奪位的心氣,閉府不出整整五年,府中妻妾皆散。
五個皇子斗得你死我亡,只燕王這個半道心灰意冷不再去爭的活到了最后。
可曾經拼盡一切,就連正妃側妃之位也當作籌碼被送出去也想要奪的皇位,真正唾手可得時,他只是看了一眼,轉又回了他的燕王府。
先太子的長子登了大位,而后又是一清洗,這帝位誰也沒坐穩,至,謝榮之朝為后,如今那一位小皇帝,已經是第四位。
是的,年的都沒了,面對著尋上王府的宗親,蕭霽仍是一臉的淡漠,那個人人爭之若命的寶座,蕭霽曾經也拼盡全力想要爭得的寶座,在彼時的蕭霽眼中什麼也不是,甚至于,排斥。
帝位幾番更迭,蕭家皇族如今也只剩蕭霽這一位攝政王和未足十三的小皇帝了。
小皇帝六歲登基,當年太皇太后抱著六歲的孫兒,五度上門求懇,才算求得蕭霽做了這個攝政王,庇護小皇帝幾年。
謝老夫人活到這把年歲,生離死別也見過太多,捂著心口略緩了緩,敏銳還是尋了回來:“這與你說的闖了禍有什麼關系?”
這話問出,幾乎是死死盯著謝榮之。
謝榮之在老妻的目下莫名心虛,可又沒奈何。
“我把這事如實跟攝政王稟報了,剛走出崇明殿就聽殿里了,何公公喊著讓傳太醫。”
謝老夫人目眥裂:“你把煙兒的消息告訴給蕭霽?”
相扶持著走了一輩子的夫妻,謝老夫人這一瞬卻想要撕了謝榮之。
謝榮之整個人都委頓了下來:“我以為他知道沈煙況。”
“況且,戶部這麼多年輕員,賑災欽差這種事,你以為怎麼會讓我這老胳膊老的人去走,何向生還特意點了我,讓我往袁州也走走。偏就是這麼巧,我這一走還就上了沈煙的孫,在以為他知道沈煙近況的況下,我敢不報嗎?”
當年蕭霽傷藏當時還只是個小員的謝榮之府上,自此和沈煙有了牽扯,蕭霽離開,沈煙也就被他帶走了。
謝榮之至今不知道沈煙和蕭霽是怎麼走到刀劍相向那一步的。
只知道沈煙失蹤的那幾年,蕭霽幾乎瘋了一般,后邊約知道了一些事,猜到了沈煙在燕王府怕是過得極不好。
謝老夫人淚水不住的落。
當年若不是謝榮之把人招回了家里來,好好在府里呆著的沈煙又怎麼會招惹上蕭霽,后來若不是為了,為了們謝家,又怎會一再被蕭霽拿,最后落得那般境地。
謝榮之嘆氣:“三十多年了,他從沒去找過沈煙,我是真的以為他早就放下了。”
畢竟以蕭霽的地位和手段,真要找沈煙又怎麼可能找不出來。
何向生能明確說出袁州,又怎麼會是不知沈煙近況的,所以謝榮之當真就只以為是因為洪都府旱災一事,勾起了蕭霽的念想,讓他走這一趟,只是讓他尋一尋故人,看一看故人近況。
可想到蕭霽當時那反應,哪里像是知道沈煙消息的。
現在還不知道宮里是個什麼況,蕭霽若有個好歹,這大慶朝怕就真的了。
在朝為,想的第一樁還是朝中之事。
謝老夫人卻是另一重憂慮:“你說煙兒這孫,與長得極像?”
謝榮之搖頭:“不是極像,是一個模子印下來的。”
謝老夫人眼里有幾分憂,謝榮之見了,倒是搖搖頭,道:“這一點你不需擔心,蕭霽當年對沈煙恐怕是不好,但他的人品還不至于對沈煙的孫怎麼樣。”
這也是他敢說出柳漁況的原因,真若會害了柳家人,謝榮之絕對不會提起柳家半句。
謝老夫人整個人松了下來,也是,三十多年了,燕王府別說主人,就連個姬妾也沒有。
~
慈寧宮。
太皇太后和太后此時都在,聽著太皇太后安在宮里的眼線傳回來的消息,兩人沉了許久,太皇太后擺手讓人出去。
皇帝年,太后其實也不過三十左右,太皇太后年近六旬,但保養得好,瞧上去也還神。
宮人都退了出去,太后皺著眉道:“不就是洪都府旱嗎?這次錢糧送過去的不,是什麼事讓皇叔弄這樣。”
吐,只聽著就覺膽戰心驚,說到底皇帝還太小,們祖孫三代人的榮華實則全系于攝政王一。
“洪都府?”太皇太后搖了搖頭。
每日里朝中多政事,若是一個洪都府就能讓攝政王弄這樣,大慶朝早多年就改朝換代了。
在殿踱著步。
“洪都府,謝榮之……謝榮之……”太皇太后猛然一驚,頓住了腳步。
“來人!”
外邊有心腹宮人進來,太皇太后附在耳邊低聲待了幾句,那宮人領命退去。
太皇太后聲音低,就連同在殿的太后也沒能聽清,一時有些疑:“母后,您這是?”
太皇太后瞧一眼,道:“確認一件事。”
也不多說,打發了太后回去,歇下不提。
翌日上午,頭一天晚上領了命出去的心腹宮進得殿,摒退了左右,把打聽來的消息低聲與太皇太后說了。
太皇太后面微變,讓人去請太后過來。
~
“您說皇叔可能有脈流落在民間?”
太后一雙眼驚得比平日里大了一圈,們能在這個位置上,那是因為皇室已經沒有別的脈了,可攝政王要是還有脈,那就是兩回事了。
太后團團轉了起來,一時沒了主意,去看太皇太后:“母后,咱們怎麼辦?”
太皇太后倒是比太后稍穩一些,搖頭道:“只是可能。”
至于怎麼辦,狠一點的,自然是永絕后患。
可太皇太后也清楚,這麼干的風險半點不比等著被奪位的風險低,蕭霽本不是們能惹的。
沉良久,索一咬牙:“哀家去一趟去崇明殿!”
~
“皇家脈?我的?”
蕭霽看一眼太皇太后,轉瞬明白了什麼。
太皇太后也有些尷尬,私下里查蕭霽的事這就算是了出來,只是想到當年聽說的一些事,又覺得那猜測未必是真,與其莽撞行事惹怒了蕭霽,倒不如直接用謀,明白來問。
太皇太后點頭,道:“也是擔心六弟的況,才多打聽了幾句,當年約聽說六弟王府中似乎有個極寵的姬妾,只是后來好似離開了王府,不知是否確有其事,若當真是皇家脈,很該接回來,告祭太廟,皇家玉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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