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若真要休,那麼今日之事只是導火索。
淳安公主聽了這話,反而越發愧疚,握著雙手,沒底氣地問,“你覺得燕翎會怎麼對你?”
寧晏眼底閃過一黯然,笑了笑,“左不過被休罷了...”
“那可不!”淳安公主細眉豎起,“只能和離,不許休妻。你這段時日照顧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倘若得了休書,你今后如何再嫁得出去?”
寧晏眼睫了,口涌上一團酸,有資格跟燕翎談條件嗎?
燕翎的面子被丟得干干凈凈的。
別說是休妻,他就算掐死也是易如反掌。
淳安公主斬釘截鐵道,“放心,他敢寫休書,我定跟他不死不休。”
眼見四游廊人影穿梭,可見是篝火宴的人回來了,寧晏便催促道,“殿下,時辰不早,您快些回去休息吧。”
淳安公主擔憂看著,“你跟我回去,剛剛燕翎那張臭臉,我看著都嚇人,父皇勸了他幾句,他一聲不吭的,我擔心待會你回去,他能掐死你,你還是跟我走,否則我不放心。”
寧晏想了想便應了下來,“好。”
左右現在回去也尷尬,只有一張床,能怎麼睡,這種況下,他是不可能再與一起的,與其被他轟走,還不如自個兒走來得面。
此外,也想再拖兩日,拖到回京再置此事,這里是行宮,能給自己留點面子是一點面子。燕翎總不會去廣殿趕。
寧晏跟著淳安公主回到了廣殿,如霜抱著的去了溫泉宮,后來聽說出了事,又被淳安公主的人帶回了廣殿,此刻就在殿候著,瞧見寧晏面蒼白進來,慌得落淚。
覆水難收,說再多也無意義。
二人喝了酒,了一番驚嚇,此刻已是強弩之末,洗一洗便睡了。
燕翎這廂將太子送走,轉去殿尋寧晏,哪還瞧見人影,以為回去了,于是一路快步追回天羽殿,待他風塵仆仆邁東配殿,只見榮嬤嬤正與如月說著什麼,見他進來,連忙住了。
燕翎冷眼掃了一圈,不見寧晏蹤影,臉沉,
“你主子呢。”
榮嬤嬤也是剛剛從如月里聽說此事,一下駭得心神俱震,燕翎鮮去后院,榮嬤嬤不準他的脾氣,滿腔的話不敢辯解,唯恐惹惱了他,聽他這聲暗含怒火的問,榮嬤嬤徑直跪了下來,
“世子爺恕罪,夫人被淳安公主請去了廣殿....”
燕翎心口閃過一躁意,角繃得直直的,越過二人邁進了室。
徑直去了凈房,熱水已備好,他褪衫沐浴,腦海全部是寧晏剛剛拒他千里的模樣,膛如聚著一團火,堵在嗓眼,不上不下。
榮嬤嬤聽到浴室的響,不敢進去,曉得寧晏今夜大致不會回來,悄悄收拾了些日常用,囑咐如月送去廣殿,自個兒又去外頭著人將云卓喚進來伺候燕翎。
倒是不敢走,至在此給寧晏打打掩護,或者給燕翎當當出氣筒也。
這樁婚事得來不易,無論如何不能散了,眼下主子在氣頭上,且避一避,待怒火過了,再讓寧晏回來道個歉,興許有挽留的余地。
燕翎這次洗得比往常慢,半個時辰方才出來,本以為寧晏該回來了,可惜屋子里依然空的,心中躁意盛,他尋著桌上的茶水倒了一杯,瞧著熱氣騰騰,沒急著喝,著茶盞來到床沿,擱在一旁的高幾上,一個人枯坐在床沿,冷冷看著前方。
說不出是什麼心,就是噎著一口氣。
但凡解釋幾句,或說兩句好聽的,他心里也好一些。
偏偏連個人影都瞧不見。
閉上眼,腦海浮現白日瞧見那五陵年,個個著瀾衫,帶當風,或執扇或吹笛,花里胡哨,華而不實。
怎麼會喜歡那樣的人?
“來人....”他寒聲道,
進來的是云卓,
“主子,您有何吩咐?”云卓侯在珠簾外,也不敢進去。
燕翎聽得他的聲音,沒由來的有些惱怒,只悶悶不樂問,“多大了?”
云卓不明所以。
榮嬤嬤就在門口不遠,聽得這話反應過來是在問寧晏,立刻跪進來回,“大婚前的一個月剛滿十六...”
他們八月的親,那麼是七月的生辰。
還是小姑娘一個,難怪喜歡那些花俏的東西。
燕翎頭疼地按了按眉心。
榮嬤嬤等了半晌,不見燕翎吭聲,心里恐懼尤甚,哽咽著道,
“世子爺,姑娘還年輕,有些地方行事不周到,還您莫要與計較...”榮嬤嬤原還想提一提寧晏孤苦的世,惹燕翎一分憐惜,可“自喪母”四字到了邊,眼淚就蒸了出來,想起陳管家待,燕翎最不喜人哭哭啼啼,當即止住了,磕頭如搗蒜。
燕翎擺擺手示意他們出去,仰往床榻一躺,等著寧晏回來。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行宮外頭已空無人跡,寧晏依然杳無音信。
燕翎這才后知后覺,寧晏這是不會回來了。
跟淳安公主商議怎麼跟他和離?
他到底做了什麼,讓自己小妻子心積慮離開他?
燕翎生出幾分挫敗。
這一夜,自然不可能睡好,次日醒來時,下意識往床邊看了一眼,期待落空,臉就更差勁了。
慢吞吞地用了早膳,又喝了兩盞茶。
寧晏還沒有回來的跡象。
燕翎臉已沉如鍋底。
依著安排,今日有馬球賽,整個行宮的防衛都需要他負責,他必定早早得去乾坤殿調度,可是他為了等寧晏,有史以來第一次延誤了公差。
片刻,云卓進來稟報他,“世子爺,馬球賽馬上開始,陛下已起駕去了皇帳。”又湊近戰戰兢兢道,“夫人與淳安公主已到了賽場....”
燕翎猛地抬起了頭,滿臉不可置信。
他在這里被氣得七竅生煙,竟然跟淳安公主打馬球去了。
燕翎生生忍住罵人的沖,起,起屏風上的外衫,大步往外去了。
他縱馬來到行宮前方的草原,先去了皇帝的帳中,皇帝見他眼下略有黑青,便知外甥是氣狠了,心中愧疚難當,淳安說得對,他昨晚為何非得抄近路呢,否則人家夫妻倆還是甜甜的小夫妻。
皇帝心中懊悔了一陣,招燕翎坐下,
“多大點事,男人就得寬懷大度,朕已教訓淳安了,保證,以后不再帶著寧氏喝酒...”
燕翎聽了這話,連冷笑都欠奉,“淳安不是慫恿與我和離麼?”
皇帝猛咳,“小孩子的胡鬧話,怎麼能放在心上。再說了,你不該反思反思,為何你的妻子心生埋怨嗎?”
燕翎無言以對。
三皇子在一旁幸災樂禍話,“父皇,翎哥兒這脾氣不改,多個媳婦都能被他氣走!”
皇帝正愁沒地兒出氣,抓起手邊的茶盞朝他扔出去,“你什麼?有你什麼事!”
三皇子被扔了個正著,苦不迭。
皇帝又與燕翎道,“朕已準許淳安去打馬球賽,你晚邊帶著你媳婦回去,事就過去了....”
燕翎深吸一口氣,目往講武場上探尋,果然在校場中間看到了寧晏,穿著一湛藍的勁裝,袖和都給束起,迎風而立,英姿颯爽,比平日多了幾分清致的氣韻。
寧晏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偏首朝他來。
燕翎氣得移開眼。
寧晏抿了抿,干脆也不搭理他。
淳安公主見緒低落,拉扯了下胳膊,“好了,別難過了,總之你們倆就要分開了,你今后跟他也沒關系了,還在乎他作甚?”
寧晏長長呼出口的悶氣,神一片坦然。
明日便要回京,最遲后日他就會給一紙休書,往后橋歸橋,路歸路,怕是見著了,燕翎也不會認得,不對,他們倆份懸殊,怕是再無見面的機會,還在意那麼多作甚。
拋頭面便拋頭面吧。
淳安公主忙著組隊,一隊六人。
隔壁的戚無雙已張羅了五名高手,皆是京中馬球好手,淳安公主不甘示弱,下令招來三名衛軍,最后在人群尋了一圈,嚷道,
“還有何人愿意跟本公主一隊?”約瞧見對面柵欄旁立著一芝蘭玉樹的年輕士子,生得是紅齒白,風姿綽綽,淳安公主頓時來了興致,坐在馬背上朝他招手,
“喂,對面那位五陵年,對,就是你,穿瀾衫的那位,你過來,陪本公主打一局...”
燕翎耳力極好,順著淳安公主的目過去,果然瞧見一大約十七八歲的年,滿臉脹得通紅,支支吾吾指著自己,似乎不相信自己被當朝公主給看上。
五陵年....
燕翎堵在口那怒火瞬間竄至眉心,眼瞅著那人興高采烈朝淳安公主跑去,燕翎不假思索起,干脆利落起擱在柱子旁的馬球桿,面沉冷朝寧晏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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