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又到了一天一度白千鶴最期待的散衙時分。從申時一刻開始,白千鶴就收拾東西,準備開溜。快申時二刻時,從外面進來一個衙役。他敲門,進到正殿中,給李朝歌作揖:“指揮使,顧寺卿命小的傳話,寺卿說散衙后他要去裴府送行,問指揮使是否同去?”
前段時間因為二王謀反,很多家族被卷清算,裴家、長孫家、高家都被流放。東長公主和高家最先離開東都,前兩天,長孫家也走了。現在,到裴家了。
大家族紛紛流放,朝廷高層頓時空出來一半。顧明恪從大理寺卿擢為大理寺卿,已經為大理寺名正言順的一把手。
裴家不日離京,顧明恪作為表公子自然要有所表示。今日裴家人都會回府,顧明恪難得沒有加班,而是按時下衙,去裴家參加送別宴。顧明恪按照流程,來隔壁問了下自己的妻子,要不要一起回去吃飯。
李朝歌想都不想,道:“不去。”
傳話的衙役應諾,回去給顧卿遞話。顧明恪一點都不意外,他代完大理寺的安排后,就難得踩著退堂鼓聲,準時下班。他出門時,還湊巧看到白千鶴像只離弦的箭一樣沖出人群,率先向皇城門奔去。
鎮妖司很快就走空了,李朝歌留在最后,等路上不了才出門。皇城只剩稀稀落落的人,因此,李朝歌出去時,一眼就看到一個陌生面孔。
對方由一個太監領著,站在宮門前,正在和守衛說話。李朝歌眉輕輕挑起,轉了方向,走向那邊。
宮門守衛看到李朝歌,立刻站直了行禮:“指揮使。”
李朝歌點點頭,目警惕地落在對面那個男子上:“這是何人,何故進宮?”
男子材修長,面容俊,有一世家大族的清俊雅致,但是看著又不像。這樣一個陌生男人出現在宮門口,可疑至極。
李朝歌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懷疑,引路的侍見了,慌忙解釋道:“盛元公主,這是皇召見的人。”
皇平白無故召見一個外人做什麼?李朝歌問:“你什麼名字?”
對方溫文爾雅給李朝歌行禮:“回公主,在下張彥之。”
借著行禮的作,他仔細地打量著李朝歌。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盛元公主。比他想象的年輕,也比他想象的貌。
李朝歌在東都這麼多年,不說識人千面,但對各家各戶的子弟還是有數的。姓張的員后輩里并沒有“張彥之”這個名字,以他的容貌,如果真在,怎麼也不該籍籍無名才是。
李朝歌又問:“父系何人,叔伯可有職?”
侍十分尷尬,連忙道:“公主,張郎真的是皇召見。”
“如今已經散衙了,即便有人在招諫匭自薦,也不會挑這個時候進宮。他一個無無職的陌生男子進宮,連盤問都經不得?”李朝歌淡淡瞥了對方一眼,太監被嚇到,頓時不敢再說。張彥之淺淺笑了笑,說:“公主說的是。在下一介白,家中長輩并無宦,唯獨六弟在廣寧公主邊侍奉。”
李朝歌眉輕輕擰起,這個形容,聽起來為什麼怪怪的。侍實在沒辦法了,快步到李朝歌邊,低了聲音說:“盛元公主,皇近日煩悶,廣寧公主帶了一個通樂理的人來給皇解悶。皇很喜歡此人,此人舉薦了自己的兄長,皇興致高,讓老奴帶著張五郎即刻宮。”
李朝歌越聽臉上的表越凝重,眼神輕輕瞥向張彥之,暗中打量。張彥之到李朝歌的目了,那個侍在耳邊低語,雖然聽不到說了什麼,但是看盛元公主的眼神,恐怕不是什麼好話。
張彥之想到這里自嘲一笑,他們兄弟這種份,還奢什麼好話呢。
李朝歌大概猜出來這個人是什麼份了。李朝歌心頗為一言難盡,前世皇執政后期,確實有饞臣給皇推薦男寵,但是那幾個男寵沒什麼腦子,不氣候,其中也并沒有姓張的。李朝歌清楚記得最得寵的一個人姓薛,還找了個和尚份做掩飾。李朝歌是真的沒想到,李常樂會給皇推薦男寵。
不同人引薦的男寵自然截然不同,難怪李朝歌不認識。李朝歌覺得這樁事實在太離奇了,依然很懷疑這個男子,萬一這只是托辭,他其實想要進宮行刺怎麼辦?李朝歌說:“原來是皇宣召。正好,我有事要稟報皇,一起走吧。”
侍愣住:“盛元公主……”
就算侍沒什麼廉恥心,遇到這種況還是覺得尷尬。一個兒給母親推薦人,另一個兒不信,親眼盯著人二號到母親跟前。這……
侍吞吞吐吐,反而是張彥之最先反應。他行禮,溫文爾雅地笑道:“能與盛元公主同行,在下榮幸之至。公主,請。”
李朝歌冷淡掃了他一眼,率先邁步,張彥之隨其后。侍不住頭上的汗,大熱天覺得渾發涼。另外兩位主已經走了,侍沒辦法,只能快步追上。
有李朝歌開道,這一路暢通無阻,張彥之沒經過什麼盤問就走到宣政殿。宣政殿的宮人見了李朝歌,門路地問話。李朝歌約聽到里面有竹聲,李朝歌皺眉,問一個相的:“里面怎麼回事?”
行禮,說:“廣寧公主陪皇說話,皇心好,了人來助興。”
皇在邊養了一群,這些俱通文識字,能詩作賦。們平時跟在皇側整理文書,侍奉茶水,得寵的還能對時事發表一些看法。皇宮外豎著銅匭,鼓勵所有百姓向皇匯報消息,但皇日理萬機,總不可能每一封親自看,所以這些還負責閱讀書信,將百姓來信的容整理單子,上呈給皇。
皇想要借的力量牽制外朝,但能看懂政事的子畢竟是數,而且僅限于宮闈,和龐大的文武百比起來,還是太局限了。但天子近臣無論在什麼朝代都不能得罪,這些日圍繞在皇邊,遠比李朝歌見皇的時間長多了。所以李朝歌有選擇地好了幾個,等遇到事時,李朝歌總不至于閉目塞耳。
李朝歌問:“廣寧什麼時候來的?”
“未時二刻。”說完,目不著聲地從張彥之上劃過。將眼神中的意味掩藏得很好,但張彥之還是覺出來了。
這些錦玉食,行走前,氣度不比外面的千金小姐差。們面對李朝歌時畢恭畢敬,但是看向張彥之時,雖然客氣得,但眼角卻流出一鄙夷不屑。
這一路上,張彥之所聞所見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和李朝歌的份隔著天地鴻。他是地上的泥,而李朝歌是天上的云。
李朝歌心里大致有數了。這時候通報的侍回來了,李朝歌跟著人進殿。因為李朝歌的到來,殿里奏樂聲暫告一段落,李朝歌進去后覺到屏風后有人,眼睛沒有,從容地給皇行禮:“參見圣上。”
李常樂也站起來給李朝歌問好:“盛元姐姐。”
皇隨意地揮揮手,說:“快坐吧。朝歌,你怎麼來了?”
李朝歌落座在下首。擺自然堆積在地面,雙手疊放在膝上,側面看拔又華貴。李朝歌說:“我出宮時,偶然看到宮門侍衛盤問人。我覺得這個男子面生,就帶著他進來了。”
張彥之一直侍立在宮殿旁,等主子們提到他,他才能上前行禮:“草民參見皇,參見盛元公主,參見廣寧公主。”
皇打量著這個男子,目中饒有興味:“你就是六郎的兄長,張彥之?”
“回皇,正是家兄。”這時候屏風后傳來一個清脆響亮的年音,一個雙眸晶亮、笑意盈盈的年走出來,親昵地靠到張彥之邊,對皇撒道,“皇,您看我沒有騙您吧,兄長比我長得好看多了。”
明明皇沒有命令,但他卻自作主張地出來,行間毫無顧忌。李朝歌上起了一層皮疙瘩,但是皇卻用良好,笑道:“果然儀容甚。聽六郎說,你還通音律,懂詩書?”
張彥之垂頭,說:“不敢當,小時候略學過一些而已。”
皇興致十分高,說:“六郎剛才一直嚷嚷要和你合奏,正好,樂都是齊全的,你們去試試吧。”
張彥之兄弟到屏風后奏樂去了。張彥之坐在琴后,調了調弦,樂聲就叮咚響起,很快,一個急促清亮的琵琶音就加進來。
樂聲陣陣,李朝歌坐在上首能清楚聽到樂聲,但后面奏樂的人卻聽不清們說話。李朝歌見隙問皇:“這兩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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