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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謫仙》 第145章 利刃

 皇發落了來俊臣后,心不好,夜里召張燕昌侍寢。

 帝宮白日富麗堂皇,到了晚上,窗外風聲呼嘯,一重重燈火在帷幔里搖曳,倒有些森之

 侍奉皇卸妝。皇很擅長化妝,平時上妝后眉發烏黑,臉紅潤,一點都看不出老態。唯有深夜卸去妝容,才能發現皇韶華已不再,歲月在臉上留下許多痕跡。

 小心翼翼地給皇梳頭,張燕昌乖巧地跪坐一邊,給皇松肩。往常皇很這片刻的輕松,但是今夜,張燕昌在邊侍奉良久,皇都不怎麼的樣子。

 的心思明顯不在親上。皇臉頰兩邊是深深的壑,沉著臉不說話時,真的非常嚇人。

 外侍者都心驚膽戰起來,梳頭的宮大氣不敢,生怕拽疼了皇頭發。皇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沉默了一會,問:“這幾日外面都發生了什麼事?”

 聽了心里哆嗦,謹慎地回道:“快到年關,銅匭中大多都是祝皇新年康泰的請安折子。糧價安穩,各地太平,似乎沒什麼大事。”

 皇聽到這些話不置可否,問:“今日朝歌和來俊臣起沖突的時候,外面百姓是什麼樣子?”

 旁邊的太監小心覷著皇臉,斟酌道:“來俊臣在張府面前上刑,引來了不人看熱鬧。人多了難免生,盛元公主和來俊臣對峙時,人群混,有人被到前面,踩了來俊臣好幾腳。”

 太監怕來俊臣起復,謹慎地用了來俊臣的名字,而沒有用囚犯的稱謂。至于到底是“踩”還是“踢”,那就見仁見智了。

 聽描述就能想象到那個場面,聽說張家的大門都被砸壞了,百姓那麼激,可見他們有多恨來俊臣。

 原來,外面已經到了這種程度。皇板著臉,說道:“這麼大的事,為何先前不告訴朕?朕竟然險些被小人蒙蔽過去。”

 宮和太監都害怕地垂下頭,不敢應聲。皇親口說來俊臣是小人,看來風一時的來侍史是真的完了。皇說完后,想起李朝歌,似嘆非嘆道:“幸而還有盛元。盛元心直口快,路見不平便替百姓申冤,十分俠義。朕原本還擔心對顧明恪是一時興起,新鮮勁過去了就沒了。沒想到現在看來,他們兩人的格倒很契合。”

 顧明恪無論在民間還是朝堂信譽都極好,百姓甚至稱呼他為“有腳春”,說顧明恪在哪里,就能將春天帶到哪里,可見百姓對他的信任。皇同樣相信顧明恪事公平、為人正直,即便顧明恪和裴家有千萬縷的關系,皇依然敢對顧明恪委以重任。

 們見狀,順著皇心意說道:“盛元公主和顧寺卿志趣相投,比金堅,正是難得一見的佳偶呢。有這兩人為圣上分憂,陛下盡可安心了。”

 皇聽到這些話表淡淡的,看不出緒:“他們兩人是惺惺相惜,但盛元年輕氣盛,太過意氣用事,偏偏顧明恪也理想至上,也不勸著些。長此以往,豈堪大用?”

 周圍人一下子噤了聲。張燕昌不斷揣皇這話是什麼意思,小心地說:“盛元公主和駙馬年輕,還需要皇指教。”

 皇看著鏡面,莫可名狀地笑了一聲:“朕已經老了。連邊人都識別不了,還要靠婿提醒。”

 張燕昌聽到皇說“邊人”,狠狠嚇了一跳。他以為皇發現了什麼,心臟砰砰直跳。好半天張燕昌才反應過來,皇指的是來俊臣。

 張燕昌討好地說:“圣上勿要自責,您只是被小人蒙蔽了,誰知道來俊臣竟然是這種人呢?這并非您的錯。”

 皇臉不變,淡淡道:“朕只當他出貧寒,爭強好勝,能實實在在為百姓做事。沒想到,他竟背著朕做屈打招、魚百姓之事。枉費朕如此信任他。”

 周圍侍從連連應是,來俊臣一下子就了十惡不赦的佞臣。明明今天上午他們還在拼命結來俊臣,現在,就誰都能來踩一腳。張燕昌垂下眸子,只覺脊背生涼。

 不知道將來他被皇舍棄的時候,皇會給他安什麼罪名呢?

 張燕昌真心覺得面前這個人恐怖。張燕昌知道皇,但他一直沒有實。曾經他覺得這是一個年老而有權勢的人,貪年輕麗的,和他以前見過的那些客人并無不同,除了擁有更多的權力。但是現在張燕昌終于意識到,很不一樣。

 皇并不是他以為的留青春的老人,相比于人,更是一個皇帝。

 張彥之坐在燈下,正在編書。朝野上下都知道他和張燕昌是男寵,但皇多還要面子,便給他們倆封了個編書職,讓他們有正當的理由全天待在皇宮。張燕昌純粹擺個樣子,但張彥之不同,他真的在編書。

 侍從進來伺候,他見這麼晚了,五郎還坐在燈下,不由勸道:“五郎,時候不早了,您該歇息了。”

 張彥之應了一聲,說:“我知道,這就結束了。”

 侍從去旁邊關窗,一邊檢查門窗一邊抱怨:“二郎府上那個寫字的妖怪竟然還沒抓到,寒冬臘月,怪嚇人的。”

 張彥之邊劃過一諷刺的笑。他放下筆,看著外面濃郁漆黑的夜,嘲弄道:“我們在皇宮,怕什麼妖怪呢。”

 這里,才潛藏著世界上最可怕的妖怪。

 ·

 盛元公主府。

 李朝歌終于抄完了一頁紙,立刻活的手腕。翻了下剩下的書頁,生無可道:“也太多了吧。”

 顧明恪坐在旁邊,手里握著一卷書,說:“不急,慢慢來。我一直在。”

 李朝歌順利扳倒了來俊臣,但也被罰抄書。相對于果,區區抄書本算不得什麼,但并不妨礙覺得抄書累。

 李朝歌放下筆,慢慢活手指:“真是麻煩。我的字還不是標準小楷,想找人來替我寫都不行。”

 顧明恪聽到這里,忍俊不,波瀲滟地瞥了一眼:“現在知道后悔了?早讓你練字,你非不聽。”

 李朝歌的字丑得非常別致,完全可以達到靠字識人的程度。除了李朝歌,還真沒人能寫出那個別扭不羈的勁兒。

 都被罰抄書十遍了,顧明恪竟然還說風涼話。李朝歌故意用力靠在顧明恪上,不舒服,顧明恪也別想好過。

 顧明恪沒在乎自己肩膀上驟然加重的重量,他手,輕輕將李朝歌調到舒服的角度,問:“怎麼了?”

 李朝歌鼻梁,說:“我總覺得,這次扳倒來俊臣太順利了。我們在皇眼里真的有這麼大的份量嗎?”

 “不是我們在皇眼里的份量大,而是名聲的份量大。”顧明恪說,“本不在乎來俊臣辦了多冤案,錯害了多人,在乎的,從來都是皇位。”

 如果不是顧明恪說出今日百姓沖上去毆打來俊臣,恐怕皇未必會發落酷吏。見微知著,百姓能在有員在場的況下一起發狂,可見對來俊臣積怨之深。皇很明白過猶不及,刀可以再找,但反噬到自己名聲就不值得了。

 李朝歌沉默。過了一會,問:“這就是帝王之嗎?究竟怎麼樣做,才是一個好皇帝?”

 顧明恪無言,他第一次在人間見李朝歌時,也問了他這個問題。那時候顧明恪有許多理論,但是現在,他詞窮了。

 李朝歌等了一會,爬起來看他:“你怎麼不說話了?”

 顧明恪眼眸里如含了一汪水,無辜地和對視:“我又沒當過皇帝,我怎麼知道什麼好皇帝?”

 顧明恪有神識,這些話不必擔心被人聽去,故而私底下他們兩人說話都十分自在。李朝歌意外了一瞬,眼睛微微瞪大,隨后,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地打他:“你沒當過,那你當初敢長篇大論地教訓我?”

 顧明恪乖乖由李朝歌手,他攬著李朝歌坐好,說:“時辰不早了,再寫一頁,你該去睡覺了。”

 李朝歌看著面前麻麻的孝經,覺得腦殼疼。不想,顧明恪握著的手,沾了墨,不疾不徐在紙上寫字。

 顧明恪對模仿筆跡駕輕就,畢竟他小時候,最擅長的事就是模仿別人。

 顧明恪帶著寫字,李朝歌不必使力,手腕輕松很多。懶洋洋靠在顧明恪肩膀上,看了一會,說:“你學的還像。以后你不在大理寺干了,可以考慮去偽造文書。”

 顧明恪輕笑,腔微微震:“我還以為我做了駙馬都尉,公主的食祿總是能養我到老的。結果,竟然還需我自己謀生?”

 李朝歌也笑,故意道:“那得看你表現。萬一你以后變丑、變老、變好了,我不想養你,那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丑和好暫且不提,顧明恪垂眸瞥李朝歌:“你就這麼歧視別人年齡?”

 “我隨便說說而已,你急什麼。”李朝歌不不慢瞭了他一眼,“莫非你對號座了?”

 顧明恪抿著不說話,過了一會,李朝歌似笑非笑抬眼:“生氣了?”

 “沒有。”

 李朝歌點了下頭:“沒有就好,那我就不哄你了。”

 顧明恪噎住,氣息低沉了很久。李朝歌忍著笑,從他手臂中鉆出來,攬著他脖頸,在他邊輕輕一啄:“好啦,和你開玩笑的。無論你以后變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嫌棄你。”

 瞧瞧這個詞用的,嫌棄。顧明恪冷淡地睨了一眼,邊沒忍住出笑。

 顧明恪也不知道自己不被人嫌棄,到底有什麼可高興的。

 李朝歌靠回他上,安心欣賞他的手。顧明恪手長得漂亮,腕骨也致優,骨勻亭。顧明恪將李朝歌的手捉住,重新塞到自己手心,以兩人一起握筆的姿勢寫字。李朝歌一時無語,道:“我都沒用力,你握著我的手反而更費力氣,何必呢?”

 “這是你的任務,應當你親手寫完,不能作假。”

 李朝歌嘖了一聲:“你倒是會鉆空子。果然啊,最懂得如何弄虛作假的必然是最了解規則的人,搞律法的人果然不可信。”

 顧明恪沒說話,他寫字很快,轉眼間半張紙就寫完了。這個姿勢讓李朝歌想起自己剛學寫字的時候,問:“你學的第一個字是什麼?”

 “王。”

 “為什麼是這個字?”

 “不知道。”顧明恪如實回道,“我想了一輩子,也沒想懂這個字是什麼意思。”

 何為君之道,何為王道?當年夔國二公子不懂,如今的顧明恪也不懂。顧明恪反問:“你學的第一個字是什麼?”

 “是我的名字。”李朝歌用小拇指輕輕在他手心比劃,“朝。周老頭只教了我這個字,我小時候還一直以為我朝哥呢。”

 顧明恪皺眉,他心中生出異樣,問:“你說你記不清六歲前的回憶?”

 “嗯。”李朝歌點頭,嘆道,“腦子里約約有畫面,但是一仔細想,就什麼都想不到。”

 顧明恪沒有接話,李朝歌靠在顧明恪懷中,也沒看到他眼睛中的猜疑。

 既然李朝歌記不清自己走失前的事,那周長庚為什麼知道李朝歌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留言3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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