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傳來侍們驚訝的問好聲,顧明恪眼神不,繼續洗茶。李朝歌從侍們口中得知顧明恪也回來了,而且正在花廳里烹茶。李朝歌進花廳,掀坐下,面前正好放了一盞熱茶。
顧明恪說:“火候剛好。”
李朝歌端起茶杯,看了看桌上兩套茶,挑眉問:“你特意在這里等我?”
“嗯。”
李朝歌握著茶杯,緩慢轉:“可是,你怎麼知道我會拒絕?”
“就像你知道我不會同意一樣,一個道理。”
李朝歌沒有再問,低頭緩慢啜茶。一盞茶喝完后,顧明恪將茶收起,問:“你為什麼不答應?”
李朝歌撐著下頜,隨意靠在窗前。屋外暖融融的灑在上,像是給鍍了一層金邊。
李朝歌悠悠道:“若是我追求的東西需要以這種方式拿到手,那不要也罷。”
“你不怕我后悔?”
李朝歌因為顧明恪拒絕了皇,但萬一,顧明恪反悔了呢。
李朝歌輕笑一聲,偏頭,眼眸含地看著他:“我相信你,不問因由,不論過去未來。”
顧明恪心中仿佛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一時竟不敢看李朝歌的眼睛。顧明恪垂眸收拾茶,讓侍將泥爐搬走。
烹茶喝的就是雅致,喝完一盞絕不續杯。但李朝歌欣賞不了這種文雅,說道:“火都生起來了,喝一盞就撤下去多沒勁。拿酒過來,還是燙酒比較起勁兒。”
顧明恪無奈:“哪能用烹茶的爐子燙酒,會壞了味道的。”
“沒關系。”李朝歌毫不在意,“再搬一個爐子過來太麻煩了,反正都要進肚子,不必在乎這些細節。”
侍很快拿了黃醅酒過來,李朝歌駕輕就溫酒。黃醅酒是琥珀的,和碧綠的夜杯相輝映,瑩瑩生輝。李朝歌啜一口,道:“京中多喝黃醅酒,我卻覺得太甜了,喝起來遠不如劍南燒春暢快。”
顧明恪手里握著酒杯,只是微微抿了一口,問:“你喝過多酒?”
竟然還能點評了?
李朝歌笑:“也沒喝過多。周老頭喜歡酒,我跟著嘗過幾種。”
顧明恪扶著袖子,緩慢將杯中酒飲盡,問:“你很想回劍南嗎?”
當心里惦記著一個地方的時候,無論看風看云看雨,哪怕喝一口酒,都能想起那里的味道。李朝歌低頭看著自己在杯中的倒影,道:“興許是吧。雖然我生于長安,居于,但我總覺得,劍南才是我的故鄉。”
顧明恪坐到另一邊,將手中的杯子走,說:“你喝了太多,一會該醉了。”
“我沒醉。”李朝歌不承認,但是黃醅酒度數低,酒勁纏上來的時候卻非常快。李朝歌神志依然清醒,眼前卻涌上一眩暈,整個人都飄乎乎的。臉頰緋紅,雙瞳剪水,看人時幽深又專注,勾人極了。
顧明恪被看得心,他不得不捂住李朝歌的眼睛,說:“等這些事忙完,我們一起去劍南吧。”
李朝歌本來很不滿地拉著顧明恪的手,聽到顧明恪的話,松了力道,順著腦海里的暈眩勁躺到顧明恪上:“好。”
黃醅酒酒勁上來得快,消散得也快。李朝歌很快就不暈了,但是躺得正舒服,懶得起,干脆就這樣說道:“你猜這個餿主意是誰出的?”
皇先前沒提過讓李朝歌嫁給武元孝,想來是突然發生了什麼,這才勾了皇的想法。李朝歌昨天聽說梁王妃徐氏死了,當時還覺得徐氏這病蹊蹺,果然,今日就鬧出幺蛾子了。
顧明恪說:“就那幾個人,還能是誰。”
李朝歌閉著眼長嘆:“我先前還說是一個漂亮蠢貨,一把年紀了還把自己當孩子。現在看來,倒出息很多。”
經歷了退婚、婚后,李常樂確實長了。李常樂年時只懂得樂,高宗、皇像所有父母那樣,兒子當繼承人培養,兒卻捧著寵著,所以李常樂長大后依然像個孩子一樣,沒有學會謀謀,所用的伎倆宛如孩搶奪玩,天真又惡毒。
但不得不說,李常樂的手段雖然低劣,卻十分有用。李常樂害死了徐氏,將正妃位置騰出來,然后公然撮合李朝歌和武元孝。李常樂自然不是真的想讓李朝歌嫁給武家人,這樣做,其實是為了挑撥李朝歌和皇的關系。
如果李朝歌拒絕,必然得罪皇;如果李朝歌同意,那李常樂不費一兵一卒便瓦解了李朝歌和顧明恪的聯盟。來俊臣倒臺后,朝中再無人能和李朝歌和顧明恪匹敵,如果放任這兩人壯大下去,遲早會威脅到李懷。所以李常樂使出這麼一個毒計,無論李朝歌愿不愿意,李常樂都不虧。
這種四兩撥千斤的手段,已經有政客的雛形。李朝歌毫不懷疑,假以時日,李常樂一定會長為一個合格的政客。
不擇手段,唯利是圖的政客。
冬日溫暖盛大,李朝歌躺在顧明恪上,輕聲問:“在皇宮這個地方,連親都要明碼標價嗎?”
顧明恪手指上李朝歌的頭發,緩慢穿過的發:“那些是真的,只是,背后有代價而已。”
顧明恪很能理解李朝歌的,因為他也是這樣。他從出生起就欠了債,他終生扮演另一個人,想要被人看穿,但是又不能被人看穿。他知道父母兄長對他有真,在戰爭沒有開始之前,父王欣賞他,憾不能讓他明正大走在人前;母后對他愧疚,親自安排他的食住行,事必躬親無微不至;兄長也帶著他讀書寫字,騎馬箭,王宮里冷漠傾軋,兄長為大公子也不能幸免,他們兄弟兩人曾形影不離,共同抵外界的算計。
他們陪伴彼此度過了漫長又艱辛的年。后來,他們都長大了,兄長的世子地位再無人能搖,他們的分歧也油然而生。
顧明恪早就知道,父母兄長他,只是沒那麼他。利益里面摻雜了真心,冷漠里偶爾會有溫,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才無法割舍,不能掙。
李朝歌想到行宮里的那個夢,沒有說話,只是用力握住顧明恪的手。顧明恪手指修長,指尖有些冰。他覺到的力道,反客為主,包住的手。
修仙之人清無垢,顧明恪又尤其自律,他上沒有一贅,雙勻稱修長,腰腹上覆著薄薄的,靠上去踏實又舒服。李朝歌不由在上面蹭了蹭臉頰,還想再一下,就被顧明恪扶著腦袋,遠遠搬開:“別。”
李朝歌睜開眼睛,枕在他上,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顧明恪臉清冷,一本正經,完全看不出端倪。李朝歌倒也沒有多想,以為顧明恪只是單純地不喜歡別人靠他太近,李朝歌不在意,誠心問道:“你說,如果一方是天下人,一方是一個人,毀滅一個人就可以救天下,你會選哪個?”
顧明恪剛剛松了口氣,聽到李朝歌的問題,很明顯怔了一下。他垂下眸子,低聲道:“這種選項又不可能真的存在。”
“只是討論罷了。”李朝歌說,“假設存在。你會怎麼做?”
顧明恪不答,他皮白,容貌俊,灑在他上朦朧的像夢境一樣,總人疑心一眨眼就會消失。顧明恪挲著李朝歌的手指,問:“你會怎麼選?”
李朝歌想了想,很認真地說:“我什麼都不選,犧牲誠然偉大,但只有當事人才能說這種話,其他任何人都沒有權力讓一個人為世界犧牲。我相信一定能找出第三條路,但是其他人,應當會選擇天下人吧。”
顧明恪輕輕笑了:“對啊,所有人都這樣選。”
包括他自己。
李朝歌看他表不對,支肘爬起來,仔細盯著顧明恪的眼睛:“你怎麼了?”
“沒什麼。”顧明恪依然清淺含笑,整理好松的發簪,說,“馬上就到年假了,等過幾日放假,我們去劍南吧。”
李朝歌覺得顧明恪似乎藏了什麼,但是捕捉不到。李朝歌最終輕輕點頭,笑道:“好啊。”
他們兩人曠了半天的工,第二日,還是照常上朝去了。眾人覺得朝堂上的氣息好像不太對勁,但仔細覺,又什麼變化都沒有。放假的時辰一日日近了,眾人很快轉移注意力,興高采烈迎接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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