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分轉向邵耀宗,啥眼神。平平和安安的眉眼明明跟你一樣。甜兒和小的鼻子跟我一樣。
邵耀宗的臉不大好,故意說:“嫂子,這是老大邵一平,這是老二邵一安。我給倆取的,寓意一生平安。”
陳月娥的笑容凝固,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側的孩子:“邵一平?邵一安?”
杜春分頓時想哈哈大笑,讓你自以為是。
“甜兒,小,喊伯母。”話中堆滿了笑意。
“伯母!”
陳月娥的表愈發彩。
杜春分不嫌事大,繼續說:“嫂子,這倆孩子的名字我起的,合起來是甜。起來像妹妹,怕和安安弄混,就小。好聽吧?”
“好,好聽。”陳月娥出一笑。
杜春分看一下敞開的大門,再接再厲:“嫂子,屋里坐。”
“不不,你們忙。剛回來得收拾,下次吧。”轉就走。
甜兒納悶:“娘,伯母咋了?”
陳月娥的腳步一踉蹌,小跑起來。
杜春分扭頭看陳月娥,人已鉆到屋里,“慫人屎尿多,急著上廁所。”
邵耀宗忍不住看杜春分。
杜春分睜大眼,我說錯了?不然你告訴我咋說。
沒錯。
邵耀宗也想說點什麼。只是一想到他和孔營長兩家中間就隔一家,低頭不見抬頭見,鬧僵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別跟孩子說這些,們小,不懂。”
甜兒不說:“我懂,上廁所拉屎撒尿啊。”
邵耀宗的呼吸停頓一下,從牙里出四個字,“甜兒聰明。”
杜春分想笑,活該!讓你充好人。
“甜兒,我們回屋收拾東西,看看你們睡的地方。”
邵耀宗想一夜沒睡,邊的話咽回去,跟上去幫收拾。
“籮筐里這麼沉放的什麼?”邵耀宗把服拿起來,看到籮筐底下的東西,張了張口,“弓——弓箭?你你,帶這個干什麼?”
杜春分低頭看看,弓箭好好的,“弄個山打兔子啊。”
真是個傻子,連這都不懂。
“你——還打獵?”邵耀宗一言難盡地看著,不會兼職土匪吧。
杜春分點頭:“對啊。買油要票,買豬也要票。不自己弄點葷腥拿啥養孩子。”
“可是,可——我們部隊不打獵。”邵耀宗其實想說,沒有人打獵。這話杜春分肯定不聽。
杜春分嗤笑一聲:“忽悠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部隊有個口號,讓野生植參加社會主義建設。邵耀宗,敢對天發誓,你沒打過獵?”
何止打過。
早兩年困難時期,邵耀宗執行特殊任務,還掏過老鼠。因為他所在的地方沒有森林和江河湖泊,想弄點魚,弄只傻狍子也沒地兒弄。
杜春分拿起弓箭。
邵耀宗看到最里面還有一把很大的彈弓,頭疼地問:“彈弓也是打獵?”
“打野。朝頭,一打一個準。”
邵耀宗放棄勸說,決定看另一個籮筐。
肯定還有驚喜等著他。
覆在上面的服拿下來,是嶄新的布和一包紅糖。邵耀宗松了一口氣。兩樣拿出來,目便是一張漁網。
邵耀宗咬咬牙,上傳來痛,確定不是做夢,“杜春分,你怎麼知道這里有河?”
“深山老林一定有水。缺水的地方山是禿的。再說,除了大西北,哪兒都有水。”杜春分拿起漁網,“我也猜對了。來的路上你說過,河邊洗服。以后洗服的時候撒網,服洗好,魚進網,兩不耽誤。”
邵耀宗想倒回去,給自己一大子。
“部隊也不許捕魚。”
“有明文規定?”
邵耀宗語塞,老百姓食不果腹,就指挖點野草,弄條魚填飽肚子。哪能出這樣要人命的規定。
杜春分:“沒有就可以。明天部隊出個規定,我后天就把這些東西埋了。”
“說不過你。”邵耀宗轉而收拾他爺仨的東西。
杜春分很滿意:“閨,娘下午——”
“先把家里收拾好。”邵耀宗打斷的話。
杜春分一夜沒睡,可沒神上山下河。不過逗逗邵耀宗,瞧他急的。
這麼點定力,真不像個當的。
“行。我收拾服,你打水刷鍋刷缸。”
只要老老實實在家呆著,讓他上山下河都行。
鍋碗瓢盆和水缸弄干凈,邵耀宗又把廚房收拾利索,打一缸水,便驅車前往部隊。
邵耀宗把杜春分娘仨的材料遞上去,就去副食廠。
一個小時后,拉來半車東西,其中一半是煤球。
買煤做煤球便宜。可等著燒水,時間不允許。
邵耀宗去隔壁弄一塊燒著的煤球點著爐子,弄一鋼筋鍋水坐上去,就去堂屋。
杜春分正搬床。
邵耀宗問:“靠墻放不行?”
“你家只有兩張床,這屋一米二,東屋一米二。你我都瘦,睡一米二的床還行。四個孩子怎麼睡?兩張床合一起,孩子睡中間,你我睡兩邊。過段時間們四個長大一點,再弄個新床留你我睡。”杜春分說完看著他,讓他想想。
張連芳和李慶德最初給杜春分介紹對象的時候,沒說邵耀宗的爹娘偏心眼沒良心。他們跟邵耀宗說起杜春分,也沒說有倆孩子。
平平和安安才三歲,邵耀宗就沒想過給孩子弄兩張床。
邵耀宗此時意識到兩張床不并一起,他和杜春分只能打地鋪。
正房三間,中間是堂屋,閨睡西間,邵耀宗住東邊。廚房在東,跟臥室就隔一個一米二寬的胡同,因為有廚房擋著,時常見不到太。
邵耀宗:“搬我們的床。東邊有廚房遮擋,夏天風進不來。”
這點杜春分沒注意。
兩口子把床鋪好,又把孩子的服找出來,水也熱了。
杜春分把四個孩子剝依次扔水盆里,樂的哈哈笑。
“笑啥?”
杜春分指著四個小不點:“像不像下餃子?”
“這是你閨。”邵耀宗瞪一眼,這個缺心眼的,連自己親閨都調侃,“趕洗,中午有太也冷。吃什麼?我做。”
杜春分:“你會?”
邵耀宗想說,當然!看到小飯桌上的鍋、菜板等,終于想起來,杜春分是廚師,濱海市國營飯店的大廚。
“煮粥。喝點墊墊去睡覺,下午再買菜。”
杜春分:“回頭咱得自己種。否則賺的不夠花,拿啥供們上學。”
邵耀宗不敢說,我有錢。老老實實應一聲:“行。”
“以后工資給我。”
邵耀宗不期然想到在濱海買買買的場景,“錢得省著點花。”
“我養倆孩子,你養倆孩子,我一個月三十六塊五有剩,你沒錢。你教我省著點?”杜春分不瞪眼。
邵耀宗就知道不能提這茬,“你看著辦吧。”
杜春分打算洗好澡再給孩子洗頭,一平平和安安的頭發,險些把巾扔出去,這麼小的孩子居然有虱子。細細的頭發上全是白點點。
沉片刻,杜春分笑著問:“平平,安安,娘給你們剪和甜兒、小一樣的頭好不好?”
兩個小孩看甜兒和小。
小姐倆晃悠一下腦袋,飄逸的黑發跟著幾下,看起來可瀟灑了。
倆孩子不懂瀟灑,就覺著好看,使勁“嗯”一聲。
杜春分把甜兒和小撈出來,套上新服。
“娘,新服!”小高興地拍拍服。
甜兒在面前轉個圈:“娘,我好看嗎?”歪著小腦袋盯著杜春分回答。
平平和安安羨慕的想哭。
杜春分想一掌把邵甜兒扇一邊兒去,“好看。平平,安安,剪好頭發我們也穿新服。”說完讓邵耀宗拿剪刀。
邵耀宗不耐煩。杜春分一句“倆頭上有虱子”,嚇得邵耀宗拔去隔壁借剪刀和篦子。
倆孩子的頭發枯黃不好梳,杜春分直接把糟糟的剪掉,有虱子卵的也剪掉。最后剩為數不多幾剪齊,又給們修一下,長發瞬間變茶壺蓋。活倆小男孩。
甜兒“哇哦”一聲。
杜春分轉向閨:“不好看?”
“好看。”甜兒還小,不懂適不適合,但知道換短發的平平和安安神了。
杜春分:“喜歡嗎?”
小的回答是跑到娘跟前。
邵耀宗不說:“的頭發好好的。”
可茶壺蓋頭很難看。
四個閨,不能倆丑丑的,倆的。偏偏丑的還是邵耀宗的閨。不知道的人準以為是個惡毒后娘。
“天越來越熱,該剪了。”杜春分起小脖子上的頭發:“不剪回頭得起痱子。”
甜兒點頭:“起痱子難。”
“你去年才兩歲,知道啥難。”杜春分瞪一眼兒,“哪兒哪兒都有你。現在不剪,剛換的服。讓你爹找兩張報紙套頭上遮住服再剪。”
甜兒小齊齊看邵耀宗。
媽媽去世之後,繼父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不一樣。多少年之後,我想起來小時候的這段過往,都忍不住躲在牆角,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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