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月娥停下,看到半拉子了一片,呆愣了好一會兒,終于意識到不是下雨,而是人潑水,猛地轉,大門閉。
撲通一下,兩桶水落地。
陳月娥扔下扁擔就敲門:“杜——”
門打開。
陳月娥的手僵在半空中。
杜春分放下痰盂。
陳月娥瞳孔地震,指著痰盂,“你你你——”
“羨慕我?邵營長會疼媳婦?”杜春分面無表地問。
陳月娥心虛,尷尬,“你——他,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麼什麼事都跟人說?還是不是爺們?”說著就朝里看。
邵耀宗從廚房出來,“春分,進來,別跟一般見識。”
“看著鍋里的餅。”
邵耀宗沒打算告訴杜春分,是杜春分見他面不渝,心生好奇,他那個與人為善的脾氣,惹他怒可不容易。杜春分多問一句,邵耀宗才說。
杜春分活手腕:“想挨打我現在就能滿足你。”
陳月娥嚇得臉大變,連連后退。
“我要是你,現在就滾回家換服去。”
陳月娥順著的視線看到自己一條子全了,“你——陪我子!”
“行啊。我們去趙政委那兒評評理,趙政委說我錯了,我給你買條新的。”
陳月娥的氣焰頓消。
杜春分“啪”一聲把門關上。
陳月娥嚇得打個寒。
杜春分洗洗手就回廚房。
邵耀宗不說:“不理就是。”
“這樣的人你越給臉,越不要臉。哪天我非得打一頓,打怕就老實了。”杜春分不朝東看一下,“跟臭蟲蒼蠅一樣,你不嫌煩?”
邵耀宗當然嫌,否則也不會跟杜春分講,沒見過那麼不要臉的人。杜春分也不會拿著準備澆菜的痰盂在門口堵。
杜春分:“我再烙一個餅。你把們幾個的服泡上。”
幾個孩子的服上泥土最多,邵耀宗拿到門外朝墻摔幾下,塵土摔出來,用洗泡一會兒。杜春分還沒烙好餅,邵耀宗便直接洗了。
杜春分端著餅去堂屋,看到邵耀宗還在洗服,就帶著幾個孩子洗手。
“娘,我洗臉啦。”甜兒吸吸鼻子,眼睛一個勁往饃筐里瞅。
杜春分拽著的小手:“我也沒讓你洗臉。”
小孩語塞。
邵耀宗忍不住笑出聲來。
“爹笑啥呢?”甜兒好奇地問。
邵耀宗:“跟你娘耍頭,你還著點。”
“我三歲啊。”甜兒出三手指。
杜春分給,朝手上拍一下,“讓讓。”
甜兒讓開,小、平平和安安排隊等娘手。
邵耀宗快速撈起服搭繩上,幫忙拿筷子拿碗。杜春分端著煮了一早上的小米粥。
看到焦黃的蔥油餅,邵耀宗忍不住朝外看,“你那個大鍋倒實用。”
“當時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杜春分做了三個蔥油餅。邵耀宗飯量大,得吃一個半。所以三個餅其中一個切六份,一個切兩份,一個沒。
杜春分把完整的那個給邵耀宗,小塊給四個孩子,來半個,“你當時那眼神,就差沒明說,你怎麼不把家也搬過去。”
“咳咳咳……”邵耀宗慌忙別過臉,直到氣順了,“你,知道啊?”
杜春分:“我干啥的?”
“廚師。”邵耀宗不明所以,怎麼了。
杜春分無語:“你真是當兵當的跟社會節了。”
兌的話聽多了,邵耀宗的眼睛不帶眨的。
“我以前是學徒。給人當徒弟,要不機靈點,能二十歲當大廚?”杜春分反問,“飯店是啥地方?迎來送往。別看你在部隊兵多將多,我認識的人不比你。
“你們部隊大部分兵,肯定都跟你一樣呆。我認識的人,形形,各行各業都有。再不知道你想啥,我這些年豈不是白混了。”
有理有據,邵耀宗無法反駁。
“你當時怎麼不說?”
杜春分:“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那麼著急暴自己干嘛?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你還跟我用上兵法了?”邵耀宗不敢信。
杜春分點頭:“咋了?”
邵耀宗的了,“沒。你是真聰明。我服了。”
“口服心不服。”杜春分瞥他一眼,“不急,有你服氣的時候。來日方長。”
邵耀宗決定閉。
一個廚師不看菜譜改看兵法,他說的過才怪。
到部隊,邵耀宗就改去炊事班。
炊事班每天要買菜記賬,有筆有本子。邵耀宗找班長要張紙和筆,把他所知道的兵書記下來。
班長看看,不說:“邵營長真學習。”
邵耀宗想說,我也不想。
“人的腦袋跟你切菜的刀一樣,長時間不用就生銹了。再說,現在國家也不安定,指不定哪天我就得上戰場。”
班長贊同:“著急嗎?”
“不急。”邵耀宗給他錢,“有就買,沒有——沒有換菜譜。”
班長:“給嫂子買的?”
邵耀宗總覺得杜春分用不著。
忽然想起一件小事,有次杜春分建議他先吃菜,他拿了塊餅,杜春分看他,他不想跟杜春分叨叨,就把餅給。杜春分當時的表驚訝中好像還著一點意外之喜。
邵耀宗:“挑名人寫的,或者古書買。錢不夠回頭我再給你。”
“。還有別的事嗎?”
邵耀宗想想,“暫時沒了。我剛回來也不清楚家里缺什麼。這個書,你知道就行。”
班長以為他怕別的營長知道,笑道:“邵營長放心吧。”
兩人相識多年,邵耀宗相信他,步履飛快地前往二營找人切磋。
他再不勤加練習,以后家里得杜春分一言堂。
“二營長!邵耀宗!”
邵耀宗停下,“團長?”
二團長楊昌宏沖他招招手。
“有事?”邵耀宗過去。
楊昌宏干咳一聲,往四周看了看,哨兵離的遠:“一團長跟我說,就剛剛,一個小時前,你人又差點跟陳月娥打起來?”
邵耀宗不皺眉。
“這次又因為什麼?”
邵耀宗無語:“至于嗎。”
“蒜皮的小事?”
邵耀宗大概把事經過說一遍。
楊團長忍不住皺眉,“就這麼點事?”
邵耀宗剛剛沒提李慕珍,道:“三團的李慕珍嫂子也在。李慕珍嫂子煩,回去肯定會告訴余團長。您可以問問余團長。”
“這個老孔。”楊團長也不知該說什麼,“上次陳月娥跑,他不分青紅皂白地去找你媳婦。這次陳月娥賤,他又告到團里。他想干嘛啊他。”
邵耀宗也想不通,“一團長那邊怎麼說?”
“說什麼?上次那麼大的事和稀泥,這次這點事上綱上線,我還沒找他呢。”楊團長忍不住瞪眼,“他還有臉說!”
這支部隊是去年年底組建的。邵耀宗跟一團的人不。要擱以往,同在一個部隊犯不著小題大做。
“最近是不是有調?”
楊團長:“調?不會。上面真那個意思,不可能讓一團跟咱們到這兒來。我們上面是師部。師長政委的年齡至還能待五年。一團往哪兒調?他就是小心眼。只能他們欺負別人,別人不能欺負他們。”
邵耀宗想了想,“我們裝聾作啞,會不會告到政委那兒?”
“上次給你媳婦扣那麼大一頂帽子,差點讓政委難做,你以為政委還搭理他們。”楊團長擺手,“這事你就別管了。陳月娥那人也得你媳婦收拾。否則一個人能把家屬區攪得天翻地覆。”
邵耀宗一走一個月,這一個月發生的事他一概不知:“這麼能攪合?”
“就一攪屎。”楊團長不放心地叮囑,“你可別小瞧。”
邵耀宗想想陳月娥被杜春分吃的死死的,不可能翻出什麼風浪。可有句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上午半天在訓練區累一臭汗,中午邵耀宗回去先把此事告訴杜春分,然后才去舀水洗澡。
杜春分無語:“孔營長是不是男人?”
“小點聲。”
杜春分:“東邊是廖政委,西邊是姜玲,沒事。”說著把和面盆拿出來拌洋槐花。
“你買的豬蹄怎麼辦?”邵耀宗問道。
杜春分家有煤剪,待他洗好澡,就讓他點柴火,用煤剪夾著豬蹄在火上烤。
“這樣還能吃嗎?”邵耀宗忍不住問。
杜春分邊把洋槐花上大鐵鍋蒸邊說:“現在不能吃。看著點別烤糊了。我去做個青菜湯。”
“有沒有蛋,給們打幾個蛋。”
杜春分三天兩頭吃魚吃蝦,以至于四月份買的蛋還有幾個。打到碗里攪均勻,便倒青菜湯里。
家里沒啥調料,杜春分就加一點點胡椒提味。
爐子封上,鍋端去堂屋,杜春分蹲到邵耀宗旁,看到豬蹄烤的差不多,接過去放洗菜盆里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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