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都這麽說？！我就一日沒來，戰場上就這麽瞬息萬變了？！”

“這種方法真的行得通麽？”

“聽沈將軍的準沒錯，他爹是綏遠侯，見識肯定比咱們廣，再加上沈將軍一向奇招迭出，說不定行的是棄卒保軍一招。”

當日學堂提前兩個時辰放堂，據說是因為授學老師傅子不適，實在撐不住病繼續下去。

此後京城裏一直流傳著兩個未能得到證實的傳言。一是寧國侯的幺子沈延是個不大的蠢才，連幫人傳話的夥計都幹不好；而是長平侯府曾經遭過一場極罕見的傷寒，嚴重到甚至能在一月之影響人的心智。

第4章

徐老先生後來把顧寧和沈沉淵到跟前來狠批了一番，說什麽求學之事不是兒戲，不可把歪風邪氣帶到學堂上來，一連念了他們半個時辰都不帶氣的。

顧寧跟沈沉淵就乖乖地站在老先生麵前，低著頭聽訓。

托了沈沉淵的福，顧寧倒是沒挨多訓，老先生的怒火大部分都往他一個人上去了，這顧寧倒是也能理解，沈沉淵為人一向沉穩，有像這麽不著調的時候。

別說其他人了，連顧寧這麽個跟沈沉淵打了兩輩子道的人都覺得稀奇，連聽訓的時候都心不在焉的，眼神忍不住就往沈沉淵上去。

十六歲的沈沉淵，量已長得高了，站在老先生麵前聽訓，還得微微低著頭。臉上廓雖也朗，但還沒長日後那麽富有攻擊的模樣，還保留著幾分年氣。

這種覺實在奇妙，顧寧正瞧得不亦樂乎，耳邊冷不丁炸起一道驚雷，“顧寧你老是盯著沈沉淵看幹什麽，他臉上長兵法了嗎？！”

沈沉淵聞言一愣，薄微微抿了下，耳垂漸漸染上一抹不易察覺的紅。

顧寧兩世加起來哪見過沈沉淵這副模樣，跟發現了什麽新奇什一樣，頓時眼神發亮，瞧得更起勁了。

老先生氣得拿書卷筒在顧寧頭上敲了一下，咬著牙道：“還瞧，還瞧，我說話是越來越不管用了是吧？”

徐老先生連吸了兩三口氣，總算是沒讓怒火衝昏了自己的頭腦，冷笑道：“當真是不拿我當師長了是吧？”

徐老先生指了指幾案上的《鬼穀子》，麵無表道：“你們二人給我一人一句把這整本《鬼穀子》背一遍，一個字都不許錯，錯了就從頭開始，什麽時候背完了什麽時候再回去。”

顧寧一怔，自己倒不怕罰，隻是沒料到沈沉淵會被他莫名其妙拉下水，剛要開口替沈沉淵辯解一下，老先生就繃著臉打斷了。

“背。”

沈沉淵衝顧寧搖了搖頭，直接開了口：“粵若稽古，聖人之在天地間也，為眾生之先。”

顧寧隻好接下去，“觀之開闔以名命，知存亡之門戶……”

徐老先生就搬了把木椅坐在二人邊，閉著眼聽他們倆一句接著一句你來我往，稍微慢一下就要冷哼著他們重新來。

這事顧寧覺得實在是過意不去，趁著沈沉淵默背時，給他做了個“不好意思”的口勢。

沒等沈沉淵做出什麽反應，顧寧想了想又補充道：要我怎麽賠禮你盡管說。

話雖這麽說，但顧寧知道沈沉淵生冷淡，最不喜跟人打道，恐怕懶得跟追究，隨便一句“無事”也就不計較了，因而也沒真等著沈沉淵跟開口，自顧自地盤算著府中新進了什麽東西，哪些是可以用來送禮賠罪的。

沒想到沈沉淵垂下眼皮想了會，片刻後認真地看著顧寧，了。

我還沒想好，要不然你先欠著？

顧寧著實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愣愣地看著沈沉淵，茫然地“啊”了一聲。

那邊徐老先生已經拍著桌子怒了起來，“下麵一句就四個字你啊什麽啊，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不？你……”

沈沉淵定定地看著顧寧，補了一句：不行？

顧寧回過神來，猶猶豫豫地點了頭，心裏還有點茫然的無措。

不知道沈沉淵要向怎麽討債？

……

顧寧有意做個平平無奇的侯府小姐，不聲不響不爭不搶，奈何自那天後，徐老先生就跟盯上了一般，隻要顧寧稍微懈怠一下，就覺得是在和自己作對，顧寧試探過幾次之後，徐老先生幹脆把的桌案調到眼皮子底下，以便時時刻刻都能盯著。

顧寧忍不住幽幽歎口氣。

沒幾日，沈沉淵也不知道哪筋搭錯了，每次被先生起來發言都答得驢不對馬，幾番之後，徐老先生把書一摔，沈沉淵也被同病相憐地調了過來。

就在顧寧的近旁。

徐老先生生得仙風道骨，顧寧和沈沉淵一左一右蹲踞在他的兩側，又都生得周正，前頭就跟太上老君座下跟了兩個子似的，洋溢著一吉祥福瑞的氣氛。

沈延還和顧寧半開玩笑地打趣過：“我如今每回進學堂，不覺得自己是來求學的，倒像是來求神拜佛的，你和沈辭簡直金玉天生一對兒。”

顧寧重活一世豁達了許多，沒那麽計較了，外人或許看不出來什麽，沈延好歹也跟同座了一年，不可能察覺不出來，表麵上沒說過什麽，倒會打蛇隨上地跟開玩笑了。

隻是現在連這種玩笑都敢和開，顧寧反思自己是不是表現得太和善了。

狠狠整治他一頓就知道厲害了。

顧寧還在想用哪句話來打頭陣，沈延突然瞪大眼睛，狠了一口涼氣。

側轉過來一個人，偏頭往顧寧這邊看了一眼，而後施施然走了過去。

坐在了的鄰側。

除了沈沉淵，還能有誰？

顧寧臉上一僵。

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幾句，最關鍵的那句聽到沒有。

沈延邦邦跟沈沉淵打了招呼，一溜煙就跑沒影了，顧寧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想走也沒法。

顧寧想了半天，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沈延他說話不過腦子的，你要是覺得冒犯，我把人抓過來給你賠賠罪？”

沈沉淵聞言轉過頭來看著顧寧，眼中帶有幾分莫名其妙的笑意：“談不上冒犯，寧國侯能這麽喜歡沈延這個幺子，我原來不太理解，現在看來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他們倆聊的是同一件事？

顧寧雖然不解，但畢竟理虧在先，也沒多問，順著沈沉淵的話“嗯”了一聲，懵懵然地坐了回去。

再過幾日就是花燈節，學堂照例是要休假的，到時候幾乎全京城的人都會出來共慶佳節，人來人往之下，顧寧看了沈沉淵一眼，難保不會有人生出什麽其他心思。

顧寧心不在焉地寫了幾個字，實在難安，趁徐老先生在其他打轉的氣候，湊過去輕聲問沈沉淵。

“你花燈節出來玩麽？”

沈沉淵定定看了顧寧一眼，用和顧寧差不多小的聲音輕“嗯”了一聲。

顧寧皺著眉，繼續問道：“有人和你一道麽？”

如果是和綏遠侯一道的話，自然不著來心，哪怕是帶著三兩個府上親兵，此後的事也同樣和沒什麽關係了。

偏偏沈沉淵默然片刻，角勾起一個極小的弧度，“沒有。”

顧寧遲疑片刻道：“你看我這麽個玩伴嗎？”說完又怕沈沉淵不同意，把前幾日賠禮的事搬了出來做說辭：“就當之前的事給你賠禮了。”

徐老先生快往他們這邊走過來了，沈沉淵微瞇著眼，低聲音道：“賠禮的事，該怎麽賠我說了算，花燈節的事另算。”

顧寧愕然，第一次為沈沉淵的不要臉折服，說來說去那件事也不是多大，看他這態度，是要用那件事讓自己賠個底掉不？！

到底許了個什麽樣的承諾？！

沈沉淵看見顧寧呆滯的表，輕笑一聲，“放心，該怎麽賠……”他頓了一下，“肯定是你做得到的事。”

顧寧訥訥應聲，“行吧。”·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兩個人之間突然湊過來一個腦袋，徐老先生左右看了一眼，麵無表，“你們倆又在幹什麽？”

顧寧剛要開口解釋，沈沉淵指了指書上一，“在討論先生昨日提到的第三節。”

徐老先生尤是不信，狐疑道：“哪一有分歧？”

沈沉淵：“顧寧認為應當集中兵力，先斷絕敵軍糧草，我則主張應當先攻擊敵軍兵力薄弱之……”

顧寧突然發現，沈沉淵這信口胡謅的能力，貌似也不比差。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

第5章

酆朝花燈節的由來眾說紛紜，是民間流傳的版本就有十幾種，有說是古時神思念自己的亡夫，以此來寄托哀思的；也有說是以前的百姓用來祈福的；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孰真孰假已然爭論不清，倒是這慶祝的習俗保留了下來，每年一逢花燈節，京城外就一片喧鬧的歡慶。

顧寧從布莊領了布，回來的路上看見到都是燈籠，形形大小不一，最大的能和府門前蹲著的石獅子差不多大，而小一點的則串起一繩吊在桿上，被七八歲稚拿在手上追逐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