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桃。”
聽見他輕喚了一聲的名字,說,“亦或是,你的喜歡,是那麼輕易便可收回的?”
像是在無邊的夢境里似的,謝桃半晌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是什麼意思?”
握著手機的指節收,聲音莫名地有點發干。
“我卻與你不同,”
“我當日所說,今日仍舊作數。”
或許此時此刻,之于他而言,雖有幾分心,卻仍未到達多麼深刻的地步。
畢竟,他們說起來,本就是從未見面的兩個人。
但這份朦朧的思,卻也做不得假。
或許也正好是因著未曾見面,他們之間便留了更多的余地,以至于他當時惻之心既起,自此便一再蔓延至深。
若一開始當真是那般真切地站在他面前的一個人,或許,他便不會對生出什麼旁的心思。
畢竟,這世間加注在他上的所有煎熬苦痛,早已經深刻骨,使得他難以再對任何人放下防備。
他也從不喜歡,任何人的忽然靠近。
若謝桃并非來自另一個世界,若和他之間,未曾隔著這枚銅佩,隔著這漂浮的星盤,或許他便不會那份惻之心。
許是每一個深夜的寂靜,又或許是他很清楚他們之間隔著的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于是在對他的莫名信賴中,他不知何時,竟然漸漸地了幾分防備。
甚至有時在過分疲累的境況下,他看著的信件時,亦會莫名地放松下來。
衛韞活了二十二年,還從未對誰過心。
或許是因為他難以放下的防備,又或許是因為他的父親影響。
曾經他以為,兒私,便是這世上最無用的東西。
但誰能想到,他此時此刻,卻為著這個姑娘忽然的退卻而心生煩躁。
此刻,一切都已經到了避無可避的地步。
而他衛韞,也從來都不是那種不敢面對之人。
這也是他這麼多年來,唯一一次,放縱自己的心。
即便他并不知道,隔著時空界限的他們兩個人之間,究竟有沒有未來,但此刻,他卻忽然想任一次。
就這麼一次。
這半生,他從來踽踽獨行,而此刻,他竟對這個孩兒心生期盼。
他希,這個抉擇,是對的。
而彼時的謝桃,在聽見他說的話時,瞪大一雙哭得已經泛紅的杏眼,呆愣在那兒,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
“謝桃?”
久久沒有聽到的回應,衛韞眉心輕蹙,又喚了一聲。
豈料這一聲輕喚后,他便又一次聽到了的哭聲。
不同于之前的忍抑,這會兒直接哭出了聲。
衛韞乍一聽的哭聲,先是一怔,隨后他了眉心,嘆息道,“怎麼又哭了?”
謝桃哭得打了一個嗝,隔了好一會兒,才泣著說:
“我,我覺得……我在做夢,我就是在做夢對吧?”
衛韞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見忽然吃痛似的了一聲,然后他就聽見哽咽著說,“不是做夢啊……”
“怎麼了?”他問。
“我掐了一下大……”謝桃用手背抹著眼淚,一邊還吸了吸鼻子。
衛韞聞言,不自地彎了彎角。
謝桃好像聽見了他極輕的笑聲,臉上有片刻燒紅的溫度,有點窘迫,喊,“你笑什麼!”
“傻。”
他輕輕地嘆。
謝桃原以為,從這一天夜里開始,十八歲生日那天剛剛擁有的男朋友,就會永遠地走丟了。
但,沒有。
這一夜,謝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睡著的,反正躺在床上,和手機那端的衛韞說著話,說著說著,就漸漸地沒了聲響。
燭火已經燃了大半,衛韞眼眉間已經染上了幾分疲態,漂浮的星盤里,再沒有孩兒的說話聲傳來,但他卻聽見了淺淺的呼吸聲。
偶爾,還有幾聲夢囈。
他甚至聽到了無意識地喚了他的名字。
也不知為何,這夜衛韞始終未曾睡,他就坐在書案前,聽著孩兒的呼吸聲,直到天乍破時分,他方才將書案上的銅佩拿起來。
于是剎那間,浮在半空的星盤消失,而的呼吸聲也在他的耳畔消失。
他握著手里的那枚銅佩,久久凝著,直到門外的衛敬忽然敲門。
“大人,您該上朝了。”
衛韞淡淡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換上那一絳紗袍,衛韞拿了屏風上搭著的腰帶系上,眉眼舒展,神竟著幾分難得的溫和。
“大人可是一夜未眠?”衛敬瞧見了他眼下的那一片淺淡的青。
“嗯。”
衛韞漫不經心地整理了自己的袖,而后便對他道,“走罷。”
衛敬只得低首,跟在衛韞后,走出了屋子。
因著之前信王趙正榮到訪占星閣與衛韞見了一面,故而當天夜里,衛韞便被傳至宮,面見了啟和帝。
即便當時衛韞顯得足夠坦然,對于談話容,亦不曾有半分瞞,但那些,啟和帝又豈會不知?
宮是啟和帝的宮,在那里,沒有什麼能瞞得住這位當今圣上。
可即便如此,衛韞也很清楚,啟和帝未必全信他。
為大周朝的皇帝,他之所以在近幾年忽然開始向往長生仙道,便是為了想要在他的那把龍椅上坐得更長久。
而一個如此在意權力之人,臥榻之側,又豈容他人鼾睡?
即便是他的親生兒子趙正榮,即便是他金口玉言立下的儲君趙正倓……在他仍然活著的時候,他也絕不容許他們過多的覬覦他的東西,更不容許朝臣各自站隊,私下相。
故而今日上朝之時,衛韞不免又被啟和帝多番試探。
但這于衛韞而言,終究不痛不。
只是下朝時,他在前往宮門時,必經的宮巷里,遇見了當朝丞相宋繼年。
彼時,宋繼年正與另一位大臣說著話。
但見衛韞走來,那名大臣便對著宋繼年微微彎腰行了禮,又對著衛韞拱手一禮,而后便匆匆離開了。
宋繼年一見衛韞,便一揮袖,轉想走。
“宋大人。”衛韞卻忽然出聲。
而后他便走到了宋繼年旁,偏頭看向這位面容蒼老的丞相大人時,他扯了扯角,“宋大人何必急著走?”
“本相與你這等人,無甚可說!”宋繼年冷哼了一聲,說話時,長長的胡須還一一的。
“可我卻有一句話,一定要問問宋大人。”衛韞的聲音平淡無波。
“昨日衛某送給丞相府的大禮,不知宋大人你可收到了?”
宋繼年一聽這話,神當即變了幾變,他瞪向衛韞,“你想說什麼?”
那所謂的大禮,實則是他那名探的一只手臂。
“我只是想勸一勸宋大人,”
衛韞的神漸漸冷下來,帶著幾分難掩的凌厲,“若是以后你再敢將手進國師府,便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了。”
這如何是勸告?分明是威脅,亦是警告。
宋繼年的臉當即一陣輕一陣白,他手指著衛韞,“你”了半晌,都沒有說出旁的話來。
“相信那幾封所謂的文,已經讓宋大人你,得到教訓了。”衛韞微彎角,嗓音冷列,稍帶譏諷。
那名探從國師府盜走的文,不過都是一些無關要的東西罷了。
“衛韞!”宋繼年徹底被激怒。
而衛韞說罷,卻是輕瞥了他一眼,而后便抬步往前走去,再不管后那位丞相大人是何等臉。
待他回到國師府時,衛伯已經備好了早膳。
衛韞坐在桌前用飯時,被他放在襟的銅佩適時地發出了灼燙的溫度。
他握著湯匙的手一頓,隨后便抬眼看向衛伯,“下去罷。”
“是。”衛伯當即躬,退至門口,方才轉離開。
廳頓時便只剩下衛韞一人。
他將襟里的銅佩取出來的時候,淡金的流涌出來,一封信件便輕飄飄地落在了他的飯桌上。
他放下手里的湯匙,拾起那封信件來,拆開。
“衛韞衛韞?”
似乎,總喜歡一遍又一遍地喚他的名字。
衛韞眼眉間流出幾分微不可見的笑意,他干脆起,方才走了兩步,他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回時,他的目停在飯桌上那碟糕點上。
最終,他還是回轉來,端了那碟糕點,另一只手里著灑金信紙,出了廳堂,往后院的書房走去。
“醒了?”
在書案前提筆,他將那信紙在了銅佩之下。
而謝桃的回復一向都來得很快:
“嗯……”
“那個,我想問問你哦,你昨天晚上……沒有喝假酒吧?”
連著發了兩條消息,落在衛韞這邊,便是兩封信件。
衛韞在看見第二張灑金信紙上的那一行墨時,他眼底有了一瞬的笑痕,而后便又是淺淺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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