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東暖閣帳中，太后閉眼躺在枕上。

灰白的長發散在錦緞被褥上，蒼老的面容壑分明，再怎麼保養得宜，也掩蓋不住歲月的痕跡。

已經活得很知足，這一生盡了令人艷羨的榮華富貴。可心里也有憾之。一則，是當年為了拉攏虢國公，把璧君和青梅竹馬的人強行分開，將嫁虢國公府，令年紀輕輕便郁郁而終。二則，是沒攔住璧君的獨子去軍中，一去十年，蹉跎了許多本該盡天倫之樂的機會。

這一生最重視的兩個人，都沒能自在快樂的活著，如果還有機會，希能補償……

明箏走大殿，目是太后那張枯黃干瘦、兩頰塌陷下去的臉。

“明箏，你怪不怪本宮？明知你不愿，一次兩次的強把你來。”

“本宮何嘗不知，這是強人所難。”

“本宮的時日無多了，太醫不敢說，本宮自己最清楚自己的事。”

“本宮一去，筠哥兒必然要守喪，又不知耽擱多時日……所以本宮心急了些，心一急，難免會辦些糊涂事，請你寬讓些，瞧在本宮老眼昏花，神智不明……別往心里頭去。”

“本宮不會再強迫你，你們年輕人的事，你們自己做主吧。”

“今兒喊你來，不為旁的。你過來……”

明箏湊近，見巍巍在枕下出一對點翠翅銜珠簪子，“當年為賀璧君生辰做的，銀作局出岔子，送遲了來……最終沒能戴在頭上，本宮與你有緣，喜歡你這樣寬厚仁義的孩子，送、送你……當賀禮吧，將來無論嫁不嫁本宮那傻外孫，都給你做添箱……”

鬢邊被輕地簪上那點翠，明箏瞬間眼底得發痛，強忍住淚意寬道：“娘娘會沒事的。”

太后搖了搖頭，扯開角笑著，“本宮不中用了，風燭殘年，病勢沉重，太醫們也沒什麼法子……不說這些了。”

“本宮聽說，你妹妹辭了沁和宮里的差事，倒也沒必要…你是你，是，才能出眾，才被選上了，你莫要多思，誤解了本宮的心意。前兩回召你來，其實想說的就是這些，你和筠哥兒走到哪步，瞧你們自個兒的緣分吧，本宮想通了，往后、往后再不會強求，你別害怕，好孩子，你別害怕……”

**

寂靜無人的巷道中央，馬車徐徐駛。

明箏坐在車里，面上猶有淚痕。

車后跟著著服的陸筠，他沉默地守護在后頭，沒有試圖與說話。

兩人這是一個多月以來，頭一回相見。

他心里記掛著慈寧宮的外祖母，可外祖母不見他，定要他來護送明箏回府。

兩人各懷心事，一前一后的走在圓月之下。

風中傳來破空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分明。

明箏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聽見外頭傳來陸筠的聲音，“護送馬車先走！”

他聲音不再溫潤，嚴厲又急切。

出事了！

知道定是出事了！

車子急忙拐彎，朝另一側的窄巷疾馳。

掀開簾幕朝后看去，見他和幾個侍衛與近的黑服的人纏斗在一。

馬車行駛得很快，馬匹不時長嘶，躍起前蹄急速奔馳著。

風從四面八方朝車里灌進來，明箏攀著車窗，視線模糊地看著遠的人影漸漸化一個個瞧不清的黑點。

陸筠和郭遜背對背站立著，刀尖上染，黏膩的跡滴滴答答順著刀刃流淌而下。

又一進攻，又一砍殺。他雙目赤紅，下手又快又穩。

片刻，敵人一叢叢倒下。

郭遜回頭沖他一笑，“侯爺……”后面的話沒說完，他神驟然一凜，“您的手……”

陸筠垂頭著自己的左臂，上臂正中裳被劃破，出皮開綻的一傷。他沒覺出痛，因此一直沒去在意，他剛想說不妨事，卻到臂膀一陣麻。這是……中毒？

眼前忽然模糊一片，子搖搖墜。

他從沒試過如此，仿佛整個軀都不再他意志所控。

郭遜扶住他，急聲喚著他的名字。

陸筠睜開眼睛，約間，仿佛見到一輛悉的馬車去而復返。

人頭上別著一對點翠翅發簪，顧不上地上臟污，撲過蹲跪在他邊。

的手扣在他沒傷的那只手臂上，紅腫著眼睛，大聲喊他“侯爺”。

陸筠張了張，發白的一張一合。

“別怕，我沒事，地、地上涼……”

他了指頭，在藥力作用下暈了去。

**

溫熱的水滴，一滴一滴的墜落在他面容上。

他恢復些神智，轉手臂，發覺那麻木有所減緩。

張開眼，昏暗的燈下，面前坐著他夢中的那個人。

見他醒來，似乎有些歡喜，晦暗的眼睛一瞬明亮起來。

發覺似乎是想起去喊人來，鬼使神差一般，他出沒傷的那只手，牽住了的袖子。

適才哭了麼，眼睛腫這樣子。

他想開口說話，剛張了張，就被揮袖甩掉了那只手。

他苦笑了一下，眼見蹙眉后退幾許。

突如其來一陣震，他方發覺，原來自己正躺在馬車之中。那……

為什麼在這兒？

不放心他，守著他了麼？

沒回府？見他傷，所以留下來了？

這是適才乘的那輛車，還是……

未及理出頭緒，車好像撞到了石上。

顛簸劇烈，他隨著車晃，眼看要摔落地上。

明箏一時急，忙湊前，展開手臂不知是該接住他，還是該把他按在適才的位置……

驟然靠近，過近的距離。電石火之間，靈臺所有理智轟然退去。陸筠握住了過來的那只手臂。

膝蓋撞到車底板上，明箏被他連累，也摔坐下去。抬手掙了下，沒能掙開。

冷著臉低了聲音斥道：“你干什麼？”

陸筠閉了閉眼，掌心那段纖細雪臂的溫度。

明箏著惱，“陸侯爺！”

陸筠嘆了聲，雙目張開，手上用力一帶，將整個人推向對面的座椅。

頭頂上那頂白紗燈籠搖搖曳曳，跟著晃，來來回回迷著人眼。

明箏睜大了眼睛，男人的手握住的手，有點用力的住的掌心。

“明箏……”

他用極低極低的聲音喊的名字。

他湊近了，小心翼翼地了的臉頰。

明箏忘了如何呼吸，整個人都被他無禮的作震住了。

他見沒有，似乎到鼓舞。

他又喚，“明箏……”

熱熱的，緩緩近。

明箏蹙眉著面前放大的俊。

“明箏……”

輕輕捻住的下，用極緩極緩的力道。

他的是熱的，吻也是熱的。

“明箏……”

一聲聲，令人面紅耳赤。用這樣溫低回、醇厚人的聲音喊的名字，迷著著的理智，化著的冰冷。

一開始是試探，小心的，和緩的。

而后徐徐推，攻城略地，強勢的糾纏。

他呼吸變得沉重，將的手掌握得越發用力。

被鎖在他膛和后的座椅之間，腦海中一片空白。

作者有話要說：寫完一章又重寫了，都不知自己到底在寫什麼，也不知為什麼會這麼困，腦袋都是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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