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湄雪喝了魚湯,坐在門口的凳子上,獃獃地看向遠方。
他們倆的房子很簡單,就是木架子和茅草搭建起來的。
風有時候吹過還能掉落幾雜草。
蘇湄雪待在屋檐下,靜靜沉思著,沒有什麼表。
約過了半個時辰,蘇湄雪才開口問阿九。
「你想回去了嗎?」
阿九似乎沒想過這個問題:「回京城嗎?」
「嗯。」蘇湄雪點了點頭。
他們離開京城都半年了。
已經習慣了這樣平淡沒有波瀾的日子,但有些想念凝凝了,也不知過得好不好?
「我不想回去。」阿九:「不過小姐要回去的話,我就和你一起回去。」
蘇湄雪考慮后說:「等過完年,我們回去看看吧。」
……
齊穆的死同樣沒給京城帶來多大,畢竟他只是個被廢的皇室。
無權無勢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只不過齊穆一死,有些人的念頭也跟著死了。
比如說柳辛。
如今的柳辛,只是六品的太僕寺丞。
太僕寺丞雖然算個,但只相當於管後勤的,遊走在權利中心以外。
柳辛無法實現自己的宏圖抱負。
年得志,卻一朝被貶。
如他這種讀書郎,總歸是有些心高氣傲的。
所以,柳辛此前一直在聯絡齊穆。
他希這個昔日的太子殿下還能重振。
可是誰也沒想到,齊穆死了。
他到底還是低估了帝的狠心。
「這個人……」
柳辛每每想到此都恨得心痛。
侍從小升勸他:「大人,殿下雖死,可皇太弟活著呢,你是有希的,別自己把自己氣壞了。」
小升口中的「皇太弟」,指的是齊深。
但柳辛顯然不相信齊深。
「帶大的儲君,能長好嗎?再說了,他們之間也就差了六歲。皇太弟雖為儲君,得等沒了才能即位,這要等到什麼年頭?」
小升趕把門窗關了。
「這些話可不能說出口,大人心裏想想就行了。」
柳辛:「我說的實話而已。」
相差六歲的姐弟,姐姐死了,弟弟不也快要死了嗎?
立皇太弟還有什麼必要?
「所以啊,還是得盼著早點……」
柳辛對許清凝的怨恨,絕大部分因為政見不同。
其實,他對本人倒沒有過多看法,他還希齊穆能有幾分心狠。
能坐上高位的人,絕對不是靠「仁義」二字。
忽然,宮裏來了人,說是帝召見。
小升瞬時心生不妙。
齊穆前腳剛死,帝就來召見柳辛,這不是明擺著也要柳辛的命嗎?
「大人,這可怎麼辦啊?」
柳辛倒是看淡了生死,他拍拍小升的手:「好好在家等著,今晚……今晚就不用備好飯菜了。」
柳辛大概率覺得自己會死在宮裏,可他還是坦然地進了宮。
按照規矩,柳辛這個份品階的員,是沒有資格見到皇帝的,除非皇帝主召見他。
所以他一路進宮的時候,引來了不圍觀目。
紫蘭提醒許清凝:「柳大人來了。」
「讓他在門外等著吧。」
許清凝是有心刁難柳辛,就不會讓他這一趟來得輕鬆。
猜,柳辛此刻心裏肯定在想,他會怎麼死。
這樣的分分秒秒才是最煎熬的。
紫蘭在旁邊站著看許清凝練字,柳辛則站在殿外等候。
今日下了點雨,空氣里很是冷,難免到了寒氣。
可是帝不讓他進去,他就只能幹等著。
與其等待,柳辛還不如直接仰頭一刀來得痛快。
他總算是驗到了,折磨心態才是最難的。
天快黑了,許清凝才讓柳辛進去。
他抬眼看了那位高坐龍椅的人,在殺了自己的皇兄后仍然面不改,彷彿沒有發生過。
可真是個冷心冷的人啊。
「微臣給陛下請安。」
許清凝:「知道朕為何召見你嗎?」
柳辛猜到了,他和齊穆有過聯繫。
「知道。」他俯首道:「請陛下賜臣痛快一死。」
許清凝沒有點頭。
柳辛想死,未必答應讓他死呢。
「柳大人還不知道吧,這天底下有很多比死更殘忍的酷刑。」
柳辛瞧著,暗暗握了拳頭,張中還夾帶著一恐懼。
死並不可怕,無法就是一剎那的疼痛。
可若是生不如死呢?
「陛下想做什麼?」
許清凝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如果朕要賜你宮刑,以後讓你在東廠混飯吃,你會如何?」
柳辛的臉瞬間煞白。
他們讀書人心高氣傲,誰能接得了宮刑?
「瞧瞧都嚇出冷汗了。」許清凝諷刺道:「柳大人,你就這點膽子還敢謀前任儲君,實在是讓我們看笑話。」
柳辛不僅被嚇出冷汗了,他雙都有些抖。
「陛下,士可殺不可辱,你若要臣的命,大可直接簡單點,何苦……何苦想那些折辱人的法子?」
「朕為何要你的命?」
許清凝就是有點無聊,想給自己找樂子。
柳辛不是要做忠臣、誓死效忠前太子嗎?
可他連宮刑都不了。
唉,真是沒勁。
旁邊的宮們都忍不住發出笑聲。
這些稀碎的笑聲,讓柳辛無地自容,他原本煞白的臉逐漸變得漲紅,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事實上,如果許清凝非要這樣做,他也沒有抗拒的資格。
只不過,他大概會以殉節。
許清凝:「這樣看,你對前太子也沒有那麼忠心。」
抬手招來了兩名侍衛:「把柳辛先關進大牢,等候置。」
柳辛離開后,許清凝的樂子也就沒有了。
翻看著近日呈上來的奏摺,有一部分是聯名彈劾沈雁書的。
他了氏族的利益,就註定會遭到氏族的反擊。
以一己之力抗衡深固的世家,明擺著看都是會失敗的事。
許清凝不懂沈雁書為何這麼堅持。
不過,今日抓了柳辛,沈雁書一定會來見。
許清凝從余中發現了紫蘭,表帶著一層淺淡的哀傷。
「你看見了?」
作為宮,是不能去看奏摺的。
所以紫蘭有些慌張,「方才掉落了,奴婢撿起來的時候,無意看見了些。」
許清凝:「怕我怪你嗎?」
紫蘭愣了下,但很快搖頭。
「其實你是怕的。」許清凝:「你怕寧安,你也怕我,寧安不再是我邊的小廝,我也不再是長安王府的郡主了,我們的份會給你帶來恐懼。」
紫蘭經歷了婉兒的死,確實無法說服自己還當他們和從前一樣。
心存在恐懼。
「陛下,奴婢不敢……」
許清凝把奏摺擺在紫蘭面前:「你看見了就看見了吧,這其實沒什麼,我不會砍了你。」
紫蘭問:「那陛下會砍了沈大人嗎?」
「說不好。」許清凝調侃道:「沈大人如今得罪的人,比我得罪的還多。很多人盼著他死,萬一我哪天扛不住力,只能送他去斷頭臺了。」
紫蘭瞬間就慌了,跪在許清凝面前,哀求地看著。
許清凝眼裏的調侃逐漸消散。
「你知道嗎?水至清則無魚,場這種地方,沒有人能清白地走出去,除非他死。」
紫蘭不懂那些,只知道沈雁書是個好人。
好人就該有好報的,不然這個世道該多悲哀啊?
「陛下,你再給他機會,你勸勸他……他會聽你的。」
許清凝不會勸沈雁書,沈雁書也不會聽的。
他們兩個都有著如出一轍的固執,不撞南牆不回頭。
「謝太師死後,謝家散了,謝家的田地都分給了謝家的奴隸們,這些人耕田種地,雖談不上富裕,但日子還算過得去。沈雁書以謝家為試點,他嘗到了甜頭,接著想別的氏族。可氏族是什麼?那是數百年的資本積累,他會輸的。」
「一場明知會敗卻還要堅持去打的仗,一條明知會死卻還要堅定往前的路,我勸不了,他也不會改。」
許清凝的目漸漸黯淡下來。
登基一年時間,政權差不多穩固了。
等蕭嶼打下北涼,就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但不要這個位置了。
決定拋下一切,離開這裏。
沈雁書不會走,他註定要把熱灑在場。
許清凝突然同地看向紫蘭。
「紫蘭,你不跟他,其實不算壞事。」
紫蘭什麼都沒說了,只有簌簌流下的眼淚。
這天夜裏,沈雁書進宮了。
書房,只有他和許清凝二人。
許清凝架了個火盆在案臺上,把那些彈劾信件都扔進火堆里燒了。
「知道這些是什麼嗎?」
沈雁書猜到了:「是有關於臣的『罪證』。」
「沒錯,都是彈劾你的。」許清凝抬起眼看他。
「沈大人,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你,你真能擔保自己一輩子都不犯錯嗎?就算你不犯錯,你的親人好友、你的屬下侍從,他們犯了錯,也能牽扯到你上。」
許清凝隨意出一封:「這個是指責你縱容兇奴仗勢欺人,聽起來似乎罪名不大。」
笑了笑:「可是,這個罪名能引申為你目無律法、監守自盜。」
沈雁書大概記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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