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驚遲開門的時候風雪趁機往里鉆了進去。
撲面而來的冷意讓沉浸在思緒里的阮枝陡然回過神來,朝門口看去,一眼就瞧見了邢驚遲肩沾著的雪。
男人步子邁得大,幾步就走到了跟前。
阮枝倒了杯熱茶遞給邢驚遲,另一只手拿了巾去他肩上的雪,語氣有些悶:“怎麼不撐傘?外面這麼大的雪呢。”
邢驚遲兩口喝完了茶,因著上還沾著寒意他沒去阮枝。只垂眸掃了一眼沉悶的小臉,低聲問:“下午做什麼了?”
阮枝回憶了一下:“沒做什麼事,就坐著取暖。”
現在想起來也不知道自己下午干什麼了,滿腦子都是七八糟的想法,想起上次在食堂聞到的味道阮枝就越來越不安。
邢驚遲點頭:“秦律說晚上請我們吃個飯,想去嗎?”
阮枝去牽邢驚遲的手,不過這麼一會兒,他就暖和起來了:“去吃什麼?等百年展結束秦律他們是不是就走了?”
邢驚遲“嗯”了一聲:“去吃鍋子,秦律自己做,滇城那邊的鍋子。”
說著他攥了阮枝的手,的手溫溫的,又的像水。
阮枝眨了眨眼:“想去。”
從滇城回來就沒再吃過滇城菜,想起那鮮的味道還怪饞的。
因為是秦律自己準備鍋子,他和林丞宴先過去了。邢驚遲接了阮枝直接開車去了秦律現在住的地方,別說,他們公司還真的是大方。
阮枝下了車仰頭看著這棟新樓,樓里住的都是秦律他們公司的員工,零散地亮著燈。看著看著不由想起一件事來:“老公,你那個姓林的隊友是不是不住這兒?好像聽秦律說過。”
邢驚遲面不改地應:“好像是,過來點。”
他手將阮枝摟到懷里,一手撐起傘,將風雪都阻擋在外,攬著往樓里走去。許是秦律先前說過了,門衛確認了名字就放他們進去了。
九樓。
林丞宴立在窗前,神沉靜,眼眸低暗地看著底下相擁的兩人越過風雪。他們之間本就隔了天與地的距離,但現在連多看一眼都變了奢。
還有七天,七天后什麼都結束了。
不過片刻,門鈴響起。
廚房的秦律喊了一聲:“阿宴,你去開個門!”
林丞宴斂下緒,如常一般去開了門。
在見到邢驚遲和阮枝的時候他又變了那個溫和的他:“遲哥,阮枝。”
阮枝怔了一下。
以往還沒注意到,這會兒和邢驚遲都在才發現林丞宴對的稱呼一直都是阮枝,不管是在博館還是在私底下,和秦律不一樣。
邢驚遲掃了林丞宴一眼:“阿律在廚房?”
林丞宴輕點頭,側開子讓他們進門,輕聲道:“一會兒就能吃了。”
他看著邢驚遲抬手替阮枝下外套,又扶著換了鞋,阮枝的神自然,一看就知道已經很習慣邢驚遲這樣的作了。
邢驚遲對很好。
屋很暖和,阮枝也沒晃,瞧了幾眼就去廚房幫忙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邢驚遲和林丞宴湊在一塊兒之后他們周圍的氣場就會變得不太一樣,背后總是涼颼颼的。于是果斷地溜進了廚房。
阮枝走后,客廳里只有邢驚遲和林丞宴兩個人。
兩個人男人都沉默著,似乎都沒什麼想和對方說的,即使有,也是不能說出口的話。
邢驚遲有異于常人的直覺。
他能覺到現在的林丞宴和以前的林丞宴并不是同一個人。或許以前的他是假,現在的他是真,又或許都是假。
每次林丞宴看向阮枝的眼神都讓他覺得危險。
這也是他堅持來接阮枝下班的原因之一。
阮枝隔著廚房的玻璃門悄悄往外瞧了一眼。果然,那兩個男人就像木頭似的對立坐著,大有一副沉默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秦律也好奇地往外看,還有點兒不著頭腦:“嫂子,他倆是不是沒說話呢?也真是奇了,以前可不這樣啊。”
阮枝收回視線,悄聲問:“他們以前什麼樣的?”
秦律仔細回想了一下:“阿宴來我們隊很晚,和我們在一塊兒也就大半年。男人嘛,出幾次任務就了。不過阿宴那會兒就這麼個子,看起來溫和安靜,簡直不像干這行的。”
他現在回想起來才驚覺林丞宴似乎總把自己和他們隔絕在外,他們圍在一起的時候他也很說話,偶爾會笑一下,但多數時候總是看著。
秦律恍惚了一會兒,又道:“隊里人多,隊長那會兒和阿宴也不親近。但兩人也說話,在一個隊里,信任是很重要的。”
威脅應該是來自于外部,而不是來自同伴。
阮枝遲疑了一下:“那他們現在...?”
記得邢驚遲說的話,要離林丞宴遠一點。如果他仍把林丞宴當做同伴又怎麼會和說這樣的話,顯然他們之間的關系發生了改變。
秦律也頗為苦惱:“我也不知道。”
阮枝和秦律沒在廚房里呆多久,本來秦律也就準備的差不多了。
今天秦律還準備了啤酒,難得有這樣一個愜意的夜晚。熱騰騰的鍋子里滿是鮮香的菌菇和烏,秦律往里面下了條和牛丸,邊上還有大半的菜。
阮枝坐在邢驚遲邊上,也不用自己手這個男人就把的碗填滿了。
果然,秦律出來之后這兩個男人的話就多了起來,雖然也只有那麼幾句,但也比剛才沉默相對來得好。秦律一個人叨叨就跟一屋子人在似的。
阮枝嚼著勁道的丸子時不時看邢驚遲一眼,心想那會兒在滇城只有他和秦律兩個人的時候他們倒是什麼都說,現在卻收斂著。
秦律喝了酒有點興,說著說著就說到了雀兒:“遲哥,雀兒有消息沒?”
邢驚遲微頓,應道:“找到了,這件事過去了。”
阮枝輕咳一聲,默默地埋頭吃東西,全當沒聽到。
此時此刻“雀兒”本人有些心虛。
秦律瞅了眼邢驚遲的神,他的隊長似乎不太想討論這個問題的樣子。他只好默默地移開了話題,聊了幾句又扯回百年展上。
“嫂子,你說明天得來多人啊?”秦律一早就聽人說會來好些,游客量他們還真估算不出來,這時間和天氣都怪讓人尷尬的,“嫂子,這展怎麼就在冬天開呢,多冷啊。”
這事兒之前阮枝他們也覺著奇怪,搖搖頭:“我也不清楚,近幾年我們博館還是頭一次辦這樣大的館。至于時間,上頭下的通知,我們館長也只能應著。”
說來說去這件事還是因為溪林村墓葬的發現,大批量文被運送到他們博館。這麼一件大事正好替百年展做了宣傳。阮枝想來想去,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你們會去講解嗎?”
林丞宴忽然出聲問。
阮枝對上林丞宴微暗的眸,不由抓住了邢驚遲的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喝了酒的緣故,阮枝竟不怎麼敢和他對視。
遲疑片刻,應道:“會的,我和劉奕華負責周末。”
他們各個組都有安排,畢竟這次開了那麼多展館。至于順序他們完全是簽的,很公平。原本到周末的是趙柏,因為姜婉蘭也了周末,所以劉奕華主和趙柏換了。
林丞宴點頭:“知道了。”
說到這兒秦律也了一:“嫂子,你講解的時候我能去聽嗎?”
他在博館也呆了快半年了,想起來也沒正經去看過。說實在的,他一個人去還真看不出什麼來,大家也都不說話,他看著怪迷糊的。
阮枝抿笑了一下:“當然了。”
吃完后幾人又聊了一會兒,邢驚遲和阮枝沒打算多留,等到時間就準備離開。
秦律送他們下樓,林丞宴轉進了廚房洗碗。冰冷的水順著他的指節往下,瓷白的盤子被這雙手細心地洗凈,最后碎了一地。
回去是阮枝開的車,邢驚遲在樓上喝了酒。
阮枝系好安全帶后側頭看了一眼邢驚遲,他正靠在窗邊凝視著,黑眸里不見醉意,只是這目比任何時候都直白。
阮枝傾過去了他的下,笑著問:“醉了還是沒醉?”
其實不問也知道,這麼一點兒酒哪兒能讓他醉了。只不過見他這一晚上話都不多,想逗逗他。
邢驚遲順勢捉住的手放到邊親了親:“沒醉。”
阮枝回手,笑瞇瞇地叮囑:“坐好啦,枝枝要帶你回家了。”
雪天路,阮枝開得比平時慢一些,偶爾遇見紅綠燈停車就轉頭看邢驚遲一眼。這男人一直在看,半道居然還去拿了幾顆的巧克力吃。
這可是坐車時候的專屬零食,邢驚遲還是頭一次吃。
阮枝張了張,最終還是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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