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餘糧鐵青著一張臉回來,人也氣得一直罵,說真沒想到方家裏能幹出這事來。
追問原因,方那邊就只說回來后仔細考慮了,不合適,反悔了。
肖秀玲氣得頭疼,還得一邊安爹娘,一邊出面安排滿院子親戚朋友。
江滿聽說的時候還是中午前,估著以肖秀玲的格為人,菜買了客請了,天還沒塌呢,怎麼著也會招待親朋先吃了飯再走,就沒急著過去。下午三四點鐘的樣子,姚志華斜躺在床上,看著小孩睡覺,就江滿:「你過去看看吧,我去了也不好說話。」
江滿到了肖家,肖秀玲不在,他爹跟兩個族叔蹲在院子裏老煙袋說話,小陸楊自己在一旁玩。
「在後頭四嬸家。」肖老爹指了指,解釋說人是肖四嬸的大姑姐,這會兒了方的娘和嬸子在談事,「暢暢媽,要不……你去給看看吧?我怕們娘兒倆再氣出個好歹來。」
既然是在肖四嬸家,江滿也就沒推辭,轉過兩排房子往肖四嬸家去了。
江滿進去的時候,兩方已經吵得差不多了,人肖大姑氣得頭生疼,臉發黃。有句俗話,不說不擔保,躺在家裏沒人找,你說好心給婆家遠房侄和娘家近房侄子說了個,咋就鬧出這事來呢。
婚事是肯定不了,爭論的焦點,就是第一方要賠禮道歉,第二,訂婚的東西當然都要退回來,可今天人家肖家擺了兩桌,買酒買,這個損失方要不要賠償。
這不是錢的問題,江滿揣著,肖秀玲還不至於非得在乎那點錢,這是個態度和臉面問題。你方今天擺了這麼一道,把人家男方的面子往地上踩了,你不道歉不賠償說不過去。
方的娘則說,憑啥陪,家閨又沒來吃。
人就說,吃沒吃都是因為你們花的錢。你閨今天來到了,吃一口,轉臉回去退婚了,這酒席也算招待完你家閨了,不要你陪,你哪怕昨天晚上說退婚也罷。
「你連個屁都不放,我帶著人家孩子去你家接人了,你閨冷不丁說不來了,看不上了,你們這是玩人呢?」
「那我家閨看不上了唄,我們早也沒打聽清楚。」
「你給我把話說清楚!」肖秀玲氣得站了起來,居高臨下指著方的娘,「啥早也沒打聽清楚?我弟弟是哪一點人品不好了,還是我們家為人世不地道了?你今天要是不說個清楚明白,別怪我掌你的。」
方的娘明顯瑟了一下,爭辯道:「那,那就是看不中了唄,我閨人長得好,你們家這條件也不咋地,相親當天就沒太看好,那我們回去一打聽,你們家裏還負擔重,人口多不利索……」
這話說出來,不用說也指的是肖秀玲娘兒倆在娘家養著了。江滿一看肖秀玲臉都氣得變了,忙拉了一下,拽拽的手提醒別衝。
「男方家裏什麼況,提親之前人應該就跟你們說清楚了吧。」江滿平平淡淡開了口。自從進來,就坐在一旁默默沒作聲,方的娘和嬸子自然也沒多注意,只當是肖家哪個不要的親戚。這會兒一開口,聲音不高,卻讓方的娘和嬸子頓時轉臉看。
人立刻在一旁道:「我都說清楚了,我說的實誠,哪一點掖著瞞著了?家裏幾口人、家底子咋樣,小夥子啥,你們相親之前不就找人打聽了嗎,要不然你們一個姑娘家,能胡跟人相親?」
「所以你們現在找的啥借口?」江滿冷冷笑了下,「我要沒猜錯,就是你們家閨或者你們做爹娘的,一開始看上了,訂親東西也接了,回去后又有人給介紹別的對象,或者你閨自己有了別的對象了。」
看著方娘和嬸子突變的臉,一笑,「我沒猜錯吧?指不定還就是這一兩天的事,要不然你們要退婚趁早,趕的,一句話的事能鬧到這樣嗎,就憑人家男方小夥子的人品相貌家庭,人家還能缺了媳婦?」
「你,你瞎說啥呀,沒有的事!」方嬸子瞪了江滿一眼,眼睛卻不自覺地去瞟方的娘。
「那就是被我說中了?」江滿笑笑,「該說你們做爹娘的不講究,還是誇你們家姑娘主意大?」
「我呸,怪不得臨到這會兒鬧退婚,可真不要臉,你們家一個姑娘,還能找幾個主兒?」肖四嬸氣得罵了一句。方的娘臉難看,矢口否認說沒有的事。
「沒有的事?」肖秀玲氣道,「那咱們就好好理論一下,你能打聽我們也能打聽,我們去你們村說理。」
人忙說:「這事橫豎是你們短理,你說我招誰惹誰了,說個弄得我一腥,我這麼沒臉。你們今天不給我個說法,回到村裏我可不能就這麼算了,橫豎你們不怕丟人現眼就行。」
人跟方一個村。
農村裏理啥事,自然有一套傳統的鄉俗公約,凡是講個理字。方的娘很快就萎了,最終答應賠禮道歉,賠償男方的一切損失花銷。
談判結束,方當面賠禮道歉,算賬賠錢,江滿就先起出去了,肖秀玲跟著也出來了,站在四嬸家大門口生氣。
「算了吧,你還真生氣呀。」江滿推推,「秀玲姐,你可慶幸吧,就這樣的親家,這樣的姑娘這要真嫁進來,你還指你們家能過安生呀。」
「我沒事兒,我就是心疼我弟。」肖秀玲說,「今天可謝謝你啊,你說我咋就沒想到這一層呢。」
「氣壞了唄。」江滿安地用肩膀,「那我先回去了啊,怕暢暢醒了。你也別顧著生氣了,回去叔和嬸都寬寬心,退了正好,轉臉給你弟找個更好的。」
「哎,我知道了,你趕回吧。」
江滿真得趕回去了,怕小孩醒了,姚志華招架不了。一路回到家,在大門口就聽見小祖宗的哭鬧聲,推門一看,姚志華抱著個孩子,滿院子裏耍猴似的哄,哄也哄不好,急得跟什麼似的。
「哎喲喂,你媽回來了回來了,這次真的回來了。」姚志華一疊聲地抱著孩子迎上來,江滿接過來,抱著拍拍哄哄,小孩睜眼看看,終於不哭了,把小腦袋往懷裏拱,還滿是委屈地噎了幾下,那委屈的撒聲千迴百轉,吚吚嗚嗚的,讓一對爹媽又是心疼又好笑。
「哎,明明昨天晚上跟我玩得好的呀。」姚志華傷心拉地也委屈,「醒了看見我就哭,換了尿布,沖喝幾口還哭,還會訛人的,哭起來把眼睛閉上,你怎麼哄都不睜眼,不理你,怎麼哄就是不看你,哎喲我個小祖宗來。」
「跟你還不唄,你呆家裏抱兩個月試試?」江滿看他那樣兒,憋不住直想笑,「這一覺睡得也不大呀,我出去沒多大會兒,你是不是手欠弄醒了?」
「沒啊。」姚志華趕屈,「我好好地陪著睡覺,睡著睡著一睜眼就醒了。」
「睜眼看見你個陌生人,當然就醒了。」江滿拍著孩子笑,想起平常看著孩子睡覺,小東西也會突然睜一下眼,有時還會小手小腳試試,知道在旁邊就又安心睡了。
姚志華表示很傷心,親爹怎麼就陌生人了。
接下來就開始準備過年,臘月二十三,兩個人一早起來,瞧見東邊爬上來一個紅紅的大太,天空一片凈朗,是個晴好的天氣,就趕忙碌著拆洗床單被褥,天不好你拆洗了,到晚上曬不幹,一家三口屁睡吧。
要說江滿新年心愿是什麼,就是有一大把布票,好好地做幾床新棉被。
二十四小年,生產隊殺豬分。農村過年不能指買,沒那麼多票,食品站一下子也沒那麼大供應。生產隊殺了兩口豬,村裏大人小孩一大堆人圍著看,都著自家分一塊嘟嘟油汪汪的好。
不過殺豬的人也是老手了,瘦、頭蹄下水都是搭配著分,住的偏加上起得晚,姚志華被人通知了才跑去領。
「給我們分了三口人的。」姚志華用麻繩拎著回來,其實他的戶口已經遷到學校去了,供應都在學校,生產隊分糧食都是給他們家按的兩口人,分這是明顯看面子照顧呢。「你看看夠不夠,不夠我明天去鎮上再買點兒。」
臘月里賣豬的多,返還票也多,村裏票容易兌換。
「夠了,兩口人,暢暢又不吃,你還能吃多呀。」江滿看看那,一塊五花、一塊前和一小片豬肝,還給了一塊豬板油。笑道:「你運氣不賴呀,都是好。」
「那是。」姚志華小小得意了一下,村裏人照顧他大學生面子大,給他分明顯都挑好的,他去的時候第一口豬已經分完了,只剩下些脖、邊角,老隊長愣是他等著,等著開始分第二頭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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