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寺的師父們每日卯時不到便會開始上早課,這個時間對於唐時語來說,太早了。

即便曾在清心庵清修數載，但回府後的這進兩載時間,所有的好習慣都還有保持,除卻早起這一件。

幸好他們隻是在這借宿,並不需要跟著一起聽課。

昨夜後半程，淅淅瀝瀝又下起了雨,間或還有震耳的雷聲。

唐時語被吵醒過一次，醒來時,手被人握在掌心。

偏過頭，借著月,看到年蜷在地上,背靠著床鋪,一隻大掌搭在榻邊，牢牢扣著的小手,睡得香甜。

唐時語的心忽地一,歉疚和心疼湧了上來。

他怕被雷聲雨聲吵得難眠。

若是在家,他必定就上床來了。可這是在佛寺，他還記著的話

佛門清靜,不可來。

所以隻能以這種方式陪伴。

唐時語心得厲害,一腔無宣泄,慢慢搖晃著手腕，將他的手握了些。

年一向淺眠，有一點靜他便醒了過來。

“阿語？”初醒時帶著濃濃的困倦,聲音沙啞又低沉。

“阿淵，我冷。”委屈道。

“那……那怎……”

“你上來，好不好。”輕聲說。

在邀請。

年形一僵，駐足在原地，沒靜，好像是在消化突如其來的請求。

唐時語耐心地等著。

夜裏，年似乎輕輕笑了一聲。

才低聲道：“嗯。”

隨後解開腰帶，褪下外袍，又將腰間的配飾荷包放在枕邊，躺了下來。

他練地將人攬在懷裏，被子蓋在兩人的上。

亦嫻地在他懷裏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待好。

懷抱溫暖，心落在實。

雨聲漸大，有些睡不著了。

心裏回想著那個猜測，將所有的疑點試圖串在一起，試圖去證實，去探索真相。

但年上的味道太過悉安心，讓不知不覺中，陷了沉睡。

顧辭淵聽著逐漸綿長的呼吸聲，彎了角，下蹭了蹭的頭頂，一同睡去。

等到天亮，姐弟二人收拾妥當，起去用齋飯。

接他們的人在早膳以後才能抵達，因此他們還有足夠的時間。

顧辭淵想著等吃完飯，帶逛一逛佛寺。

可溫馨的二人世界計劃還未開始實施，在他們剛剛抵達齋堂時，便破滅了。

“唐姐姐！好巧啊！”蕭蔓姝一蹦一跳地跑了過來，眼睛亮晶晶的。

小宮額角搐、一臉無語的表被唐時語看了正著，低頭抿下笑意，禮貌頷首，“確實很巧。”

至於這巧合是否乃人為，並不打算穿。

回頭看了眼顧辭淵。

年心領神會，默默閉上了。

“你們總在一起，好到讓人羨慕。”蕭蔓姝熱地邀請他們一同用膳，轉的時候，突然慨道。

顧辭淵因著這一句話，眉目舒展。

唐時語悄悄觀察了小宮的表，似乎並未覺得蕭蔓姝的提議有何不妥。

知道四公主這麽主是為了什麽，也知曉公主並無惡意，因此並不排斥這個要求，更何況作為臣，亦不能違抗。

他們跟著蕭蔓姝走，來到了一僻靜之所坐下，飯菜早已備好，與昨日的比，菜並無改善，但量很足。

蕭蔓姝見打量桌上的飯菜，尷尬地笑了笑。

這護國寺畢竟不是家開的，即便貴為公主，也不能仗勢欺人，用特權迫人家做什麽，隻能在雙方都能做到的範圍，盡力而為，向唐時語展示的誠意。

或許是考慮到顧辭淵是男子的緣故，飯量真的很有誠意。

唐時語哭笑不得，“倒不必如此，四公主有何話可直言。”

蕭蔓姝赧地撓了撓臉，嘿嘿笑著，“那本公主也就不跟唐姐姐繞彎子了。”

“嗯，您請說。”

蕭蔓姝鼓足勇氣，雙目盈著星，“我……我想當你嫂子。”

“噗……”顧辭淵在一旁噴了茶，咳個不停。

唐時語：“……”

真、真直白……

“這事……我好像說了不算。”

蕭蔓姝不在乎地擺手，“本公主也不是說此時此刻就要得到答案啦，若是那樣，我去求父皇豈不是更快？”

唐時語點頭。

“就是……本公主想了解一下大公子的喜好嘛……”

“……”

唐時語著頭皮，把眼中的大哥說了一遍。

語畢，他們所在的角落寂靜無聲。

蕭蔓姝垂頭喪氣耷拉著腦袋，了眼睛。

“公主？”

“嗯。”蕭蔓姝輕聲問，“那大公子是否最厭惡我這種子？”

畢竟不循規蹈矩，不拘束，想做什麽便做什麽，被父皇母後和兄長寵壞了。

畢竟不讀書，不能出口章作詩文，所有功課都是勉勉強強，不功不過。

畢竟挑不出一技之長，除了出好，沒什麽拿得出手的。喵喵尒説

這樣子唐公子大概最看不上眼的吧。

他那麽優秀……

“那他還……幫我，也隻是出於教養吧？”

蕭蔓姝心裏有答案，但還是不死心地問出了口。

唐時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以的了解，唐祈沅並不多管閑事。他和公主曾發生過什麽，集到哪種程度，都不知道，也無法妄自下定論，更不能憑空揣測。

隻能客觀地回答：“比起和子講話，他更喜歡悶在房間裏看書。”

蕭蔓姝垂著頭，也不知聽明白了沒有，默默點了點頭。

氣氛凝滯，過於抑，唐時語有意岔開話題。

“公主不必過於憂心，我大哥已經弱冠，母親還未作主他的婚事，想必也是希我大哥能有個喜歡的姑娘，到時候再談婚論嫁。”

側頭看了眼顧辭淵，對方正抱著肩，冷著臉盯著看，也不知看了多久。見終於看了過來，角拉得很平，負氣地看向別。

與旁人說了那麽久，現在才想起他來？

哼。

唐時語啞然失笑。

蕭蔓姝一抬眼便瞧見了二人的你來我往，心上又被紮了一刀，酸溜溜道：“唐姐姐的婚事應該容易得多吧？姐姐又漂亮還有才華，心儀你的男子怕是都數不過來了。”

蕭蔓姝並不知道唐時語的學問如何，但對方是唐祈沅的親妹妹，肯定很厲害。

唐時語失笑，“公主謬讚了，相反，我的況更加糟糕一些。”

“哦？怎麽呢？”

唐時語垂下眼，微微笑了，“不瞞您說，我此行來護國寺，就是來驗證一下先前一位高僧的批語。”

蕭蔓姝來了興趣，手托著腮，“批語？”

“嗯。先前有人說，我命格大煞，乃是早夭的桃花命。即便僥幸活到了出嫁，那煞也無法抵消，反而還會波及夫家，因此我的婚事才是最難的。”

蕭蔓姝聞所未聞，詫異地瞪大了眼。

“這、這也太慘了吧……”追問，“那結果呢？”

唐時語苦笑，“結果就是那批語準確無誤。”

蕭蔓姝同地看著。

顧辭淵瞇著眼，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很快就明白了阿語此舉何意，側過頭，角微彎。眼裏的笑意滿溢。

今日談，以四公主藏不住話的子，總有機會能傳到皇後的耳朵裏。

和那日在明王妃麵前說自己命格不好的意圖相同。隻不過這些話若是能進了皇後娘娘的耳朵裏，則會事半功倍。

如此一來，再也不會有人利用權勢迫就範了。

知道自己重生以來，一直維護的“壞名聲”早就可以將從適齡婚配的世家姑娘的名單上剔除，但凡事就怕意外。

唐時語思量頗多，顧慮頗多。

沒忘記齊家和皇後的關係。

隻是以防萬一罷了。

當然不是什麽香餑餑，但多一重考量，多一層保障，就多一份把握。

蕭蔓姝哪裏能想到一個子為了毀壞自己的名聲費盡心機，現在隻覺得唐時語很慘，比還慘。

自己心裏那點委屈瞬間煙消雲散，真實地關心起唐時語的生活。

“唐姐姐，那你和……”

猶疑地看著顧辭淵，眉頭微皺。

雖然不喜歡此男子，但他似乎與唐時語關係親，二人似乎兩相悅。

若是郎妾意卻依舊要分離，那豈不是像話本裏的牛郎織一般淒慘？

蕭蔓姝越想越難。

唐時語卻甜地笑了，看向正溫地注視著自己的年，慶幸道：“大師說我與阿淵天作之合。”

大大的笑容，握的雙手。

空氣中彷佛瞬間彌漫起糖果的甜膩味兒。

“……哦。”

蕭蔓姝了被幸福之晃到的眼，閉吃飯。

所以從頭到尾，慘的隻有一個。

罷了，好事多磨，那就……慢慢磨吧。

蕭蔓姝後半程沉默地看著對麵二人恩恩，十分後悔邀請他們一同用膳。

鬱悶地小口吃飯，思路飄。

真是讓人羨慕啊……

正是思春的年紀，如花的年紀遇到了喜歡的男子，卻隻能在這裏患得患失。

唉。

若老天能讓時間倒流，寧願多睡一會，也好過卯時起床，眼等到了辰時，等來的卻是看人家恩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