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今天誰敢攔我！”秦桑冷冷一笑，“盛大人，你隻說你走不走。”

盛縣令又驚又疑又怕，坐不穩站不寧地滿屋子打轉兒。

去，頭上烏紗帽可能不保。

不去，就徹底得罪了這位大小姐，九千歲能饒過自己？那就不是丟的事了。

盛縣令一咬牙一跺腳，發狠道：“為了滿城的百姓，老子豁出去啦，幹！”

兩方各自準備人馬，約好城門口見。

秦桑帶上爹爹給自己的信，拉著邱萬春細細說了一番，末了道：“我做的事都是虛的，敗在你。”

邱萬春抱拳道：“大小姐放心，這次若再不，我定當提頭來見。”

秦桑笑了下，略停幾息，猶猶豫豫問道：“你可有我哥的消息？”

“朱大人領了督察賑濟的差事，卻不巧病了，竟引得舊傷複發，我離京前看過他，說是休養幾日就能大好。”

邱萬春離京已是五六天前的了，可自己還沒收到他的隻言片語，他現在是否安好？

秦桑越發擔憂了。

兩刻鍾後，崔應節等侍衛簇擁著秦桑出了客棧。

急促的馬蹄敲擊在青石板上，回響在空寂的街道上空。

應是縣衙將消息散了出去，兩旁房屋的窗子、門都開著，人們安靜地注視著他們。

沒有人出聲質疑，更無人上前生事。

啪啪，不知誰起頭拍手，隨後有稀稀拉拉的幾聲附和，逐漸的，掌聲連了片，夾雜著人們陣陣的謝聲。

秦桑用力握韁繩，鼻子發酸。

這次，就算天塌了，也要把糧食藥草帶回來！

城門，盛縣令臉紅脖子的和守城門的小頭目爭辯，“本是一縣的父母，出城巡查轄下鄉鎮形乃正常公務，你一個丘八憑什麽攔我？”

小頭目掏掏耳朵，滿不在乎道：“大人莫怪，小的是保定衛所的兵，不歸真定府管，咱隻聽指揮使的命令，他說不準放人出城，小的就不能放您走。要不您拿批條來？”

“開門！”秦桑喝道，高舉手中信件，“廠督的親筆信，夠不夠分量？”

小頭目已然猜到的份，馬上換了麵孔，恭恭敬敬道：“不是小的不給九千歲麵子，實在是職責所在……”

秦桑立即打斷他的話，“你算什麽東西敢擋我的路！”

崔應節跳下馬，一掌扇過去，“有眼無珠的東西，就是你們指揮使來了，見到督主的手令也得乖乖聽話。”

小頭目被打得就地轉了一圈，捂著臉，聲氣發虛：“小的能看看手令寫的什麽……”

“你不配！”崔應節一腳踹開他，徑直帶人就去開城門。

守衛們麵麵相覷，想攔又不敢攔——他們是真不敢。

於是半攔半讓，一個個裝著抵擋不住的樣子，哎呦哎呦喚著紛紛倒地不起。

一路疾馳，待到保定府境，最後麵的邱萬春不聲不響消失了。

日已過申牌，風塵仆仆的秦桑出現在保定府衙門前。

又是錦衛，又是九千歲閨，書吏得知一行人的份，不敢大意，一麵請進會客的前花廳，一麵飛快使人報信。

一盞茶功夫後，保定巡耿向忠擺著四方步來了。

五十歲不到的年紀，半白的頭發梳得一不茍，掃帚眉下三角眼閃爍，一見便知是個不好對付的人。

眾人寒暄一番，各自坐下，耿向忠道：“幾位不惜違抗行令也要麵見本，不知所為何事啊？”

盛縣令上微微一欠，按事先商量的說辭道：“新樂縣缺糧藥，眼見撐不下去了，下實在沒辦法，懇請耿大人以援手，救救滿城的百姓。”

耿巡一下胡子，道：“你為也有十來年了吧，怎麽越來越回去了？越級匯報，府行事，你眼中還有真定府的知州巡嗎？”

盛縣令分辯道：“非是下不懂規矩，實在是百姓等不得，真定數縣發瘟疫，他們就是想幫我也幫不了。”

“本知道你們難，算啦，就借給你們糧食，權當是為了百姓。”耿巡歎道，“五十石，我也隻能拿出這麽多了。”

盛縣令苦笑道：“還不夠吃一天的。”

秦桑拿出一張紙放在耿巡麵前，“耿大人，幫人幫到底，不如照著這份單子給吧。”

耿巡拿起來一瞧，驚得口鼻都斜了，“一千石糧！八百斤藥草！秦小姐瘋了不？”

秦桑笑道：“多嗎？不多啊，也就夠人們吃幾天而已。”

耿巡重重一拍桌子，仿佛按捺著中怒氣似的長籲口氣，“你們拜錯廟門了，該拿著單子去找賑濟的欽差大臣，而不是找本打秋風！”

“您不借？”

“本無權用本府藩庫銀糧。”

秦桑歎道：“沒辦法了，崔大哥，請耿巡去詔獄做客吧。”

耿巡驚呼道：“荒謬！你憑什麽拿我？”

秦桑一笑，慢悠悠道：“錦衛拿人，需要理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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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秦桑臉上帶笑,聲音不高,可字字都著不容置疑的傲岸和決然，讓耿巡清楚地意識到，這個無品無階的小姑娘本沒把他這個一方大員放在眼裏。

一怒氣直衝頭頂，耿巡涵養再好臉上也維持不住了，咬著後槽牙道：“錦衛的主子隻有一個，那就是皇上！朱緹的兒竟能指使得了錦衛,好,好得很吶！”

秦桑幽幽道：“可惜你的話皇上聽不到，而且我很肯定地告訴你,就算事後皇上知道了,也隻會誇我會辦事。”

耿巡不住冷笑,兒不信。

崔應節大踏步上前，準備拿人了！

“剝皮之、烹煮之法、斷錐灌鉛……”秦桑斜眼看著耿巡,悠悠然道，“須得給大人好好開開眼，方你知道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

的話意有所指,耿巡忽地想到某件事,涼氣頓時順著脊梁骨往上,臉也變得有些蒼白。

然他畢竟混跡場多年，見得多了，旋即冷靜下來，沉著臉厲聲喝道：“外頭的都是死人麽！難道要我親自和他們撕擄？”

堂外侍立的下人們一看形不對,急忙團團護在耿巡周圍。

與此同時，崔應節的人也衝進來了。

空曠的花廳湧進這幾十號人來，一下子顯得擁許多，卻是闔無人聲，靜得能聽到風過簷鈴的丁當聲。

盛縣令左右瞧瞧，想勸兩句又覺說什麽都不對，隻能默默低下頭，努力小自己的形。

“本錚錚鐵骨，正影直，何曾懼過廠衛的勢力！”耿巡吐出口濁氣，威嚴地一仰子，冷哼道，“本乃堂堂巡，統馭本府三司，主持政事、提督軍務，有專屬直奏上達天聽之權。想拿我？拿旨意來！”

秦桑笑笑：“皇權特許，東廠可先斬後奏！”

崔應節傲然道：“我們督主九千歲的名頭可不是白來的，你巡又怎樣，東廠就沒怕過誰！”◢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就憑區區十來個人想拿我，未免太狂妄了罷。本府護院、衙役足有兩三百之眾，且本一道手令下去，衛所上千人兵士即刻趕到，你們焉能抵擋得住？”

崔應節嘎嘎了幾下拳頭，不屑道：“有種試試？敢和廠衛武的兒我還一個都沒見過。”

雙方誰也沒鎮住誰，場麵頓時僵持不下，劍拔弩張的張氣息充滿每一個角落。

盛縣令坐不住了，若真打起來，借糧食草藥的事可就泡湯啦！

遂向四周連連作揖，“耿大人、秦小姐，切莫手哇！權當看在下……不是，看在新樂縣十萬百姓的麵子上，大家有話好商量！”

秦桑噗嗤地笑出聲來，“看把您嚇得，耿大人是唬人玩呢，衛所的兵都在真定忙著守城門，他從哪裏調兵？再者，耿大人既沒有旨意，也沒有兵部勘合，保定衛所指揮使敢聽他的？”

盛縣令眨眨眼，誒，好像是這麽回事！

耿巡聽了，臉上帶著輕蔑的笑，暗中給心腹管家使了個眼。

管家會意，借人群遮掩著，從側門溜了出去。

“還有您說的護院衙役，我倒想看看都是什麽人……”秦桑笑得頗有點意味深長，“兩三百之眾，十幾個錦衛當真不是對手呢。”

耿巡眼中閃過一寒的，不言聲注視著秦桑一眾人，好半晌才道：“念你是為百姓奔波，我不與你一個黃丫頭計較。來人，按單子給備齊！”

盛縣令長長籲出一口氣，用力眼睛，好容易出兩滴淚，“全縣百姓謝謝您嘞。”

耿巡看也不看他，隻盯著秦桑，著氣道：“秦小姐頂著朱緹的名義，以一介白手地方政務，脅迫朝廷命，視廠衛為私，踐踏朝廷法度，就不怕皇上砍你們父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