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蘭看著母親朦朧秀麗的麵龐，突然開口：“那娘你又為什麽非做這個妾不可呢，好好嫁到外頭做正頭不好嗎？惹的到都是閑話，說你，說你……自甘……”

林姨娘忽的睜開眼睛，炯炯的看著，墨蘭立刻低下頭，嚇的不敢說話，林姨娘盯了一會兒，才轉開眼睛，緩緩的說：“你大了，該懂事了。……老太太什麽都好，就是有一樣，老喜歡絮叨什麽‘易求無價寶難得有人’，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老太太是候府嫡小姐出，自不知道外麵貧家的苦楚。一個廩生一個月，不過六七鬥米及一兩貫錢而已，我們府裏的頭麵丫頭月銀都有八錢銀了，單你上這件襖子就值五六十兩，你手爐裏燒的銀細炭要二兩紋銀一斤，加上你日常吃的穿的，得幾個廩生才供得起？”

墨蘭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來，林姨娘苦笑著：“況且，難道貧寒子弟就一定品行好嗎？那時，我有一個表姐嫁了個窮書生，原指著將來能有出頭之日。可是，那書生除了能拽兩篇酸文，科舉不第，經商不，家裏家外全靠你表姨媽張羅，陪著夫婿吃盡了苦頭，為他生兒育，還攢下幾畝田地，那一年不過收略略好些，那窮酸便要納妾，你表姨媽不肯，便日日被罵不賢，還險些被休；抵不住，隻得讓妾室進門，不過幾年便被活活氣死，留下幾個兒人作踐。哼！那書生當初上門提親時，也是說的天花墜，滿聖人德行之言，什麽好生惜表姐，琴瑟和鳴，相敬如賓……呸，全是空話！”

墨蘭聽的神，林姨娘聲音漸漸低：“人這一輩子不就是靠個男人，男人是個窩囊廢，再強的人也直不起腰來，那時我就想，不論做大做小，夫婿一定要人品出眾，重義，有才幹，能給家裏遮風避雨……跟了你父親，雖說是妾，卻也不必擔驚怕，至能有一份安耽日子可過，兒也有個依靠。”

母倆一時無語，過了一會兒，林姨娘輕笑著：“老太太當初給我找的都是些所謂的‘耕讀之家’，自己又固守清貧，如何給我置份麵的嫁妝？呸！我到底也是正經家出的小姐，要是指著吃糠咽菜，還進盛府來做什麽？真真可笑。”

“那你還讓我去老太太那兒，能留我？”墨蘭忍不住出聲。

林姨娘笑意溫：“傻孩子，這是你父親在抬舉你呢！我再麵也還是個姨娘，你又不是養在太太邊的，倘若能夠留在老太太跟前學些規矩禮數，以後站出去也尊重些，將來議親時自比一般庶高些。老爺說是讓老太太自己挑個孩子，其實你想想，華蘭要嫁了，如蘭太太舍不得，明蘭是個氣懨懨的病秧子，幾個小爺們要讀書，剩下的還有誰？”

墨蘭又驚又喜：“父親果然疼我，可是……我怕老太太……”

林姨娘捋了捋鬢發，眼波流，笑道：“老太太這個人我還是知道的，秉高潔耿直，更喜歡憐憫弱小，雖然傲慢了些，但卻不難伺候。明兒一早開始，你就去老太太跟前請安服侍，記得，要小心溫順，做出一副歉意疚的樣子來，千萬不要再外頭我娘，要姨娘，有時損我兩句也不打，甜些，作機靈些，想那老太太是不會把我的賬算在你頭上的。唉，說起來都是我連累了你，若你投生在太太肚子裏，也不必的去討好那老婆子了……”

“娘說的什麽話？我是娘化出來的，說什麽連累不連累的。”墨蘭嗔笑著依偎到林姨娘懷裏，“有娘在旁教導，兒自能討老太太歡心，將來有了麵，也能讓娘些清福。”

林姨娘笑道：“好孩子，等將來老爺再升品級做更大些的時候，保不齊你能比你大姐姐嫁的更麵些，到時候還有天大的福分等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