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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與殺豬刀》 第160章 第 160 章

謝征上的倔強樊長玉是見識過的,但對魏嚴了解不多,關于這位權相的一切都是道聽途說來的,僅有的一次見面,也是宮那晚。

這甥舅二人像不像,無從論斷。

魏嚴給的第一印象,倒是極符合他在世人口中的傳聞,冷酷無,為達目的不折手段。

不同于李太傅那等乍一眼看上去,蒼柏般清冷高潔的儒士風骨,魏嚴就是刀刃磐石般冷且的一個人,仿佛沒有任何肋。

樊長玉在簟席間正襟危坐,遲疑道:“敢問義父,魏嚴和當年的淑妃……是否有故?”

陶太傅起眼皮重新打量樊長玉:“為何這般問?”

樊長玉便將之前冷宮宮的招供以及齊旻的指控說了。

陶太傅放下手中茶盞,皺的手挲著杯沿,眼底多了幾許歲月侵蝕的滄桑:“當年我不在京中,對宮里所發生的事不甚清楚,但既是戚家那丫頭,魏嚴再狠的心腸,想來也做不出火燒清和宮的事。”

見樊長玉面,他道:“淑妃本是戚家兒,跟那臭小子的娘,還在閨中時,便是好友了。那時謝家也還沒有今日的風,撐著整個大胤的,乃戚老將軍,魏嚴和臨山都在戚老將軍麾下磨礪過,后來戚老將軍作古,臨山撐起了西北的半邊天,魏嚴則棄武從了仕,戚家丫頭,便是那時候宮的。”

樊長玉眉心微攏,依陶太傅所言,魏嚴同淑妃,應當是年便相識了,兩家關系似乎還頗好。

有這層關系在,魏嚴后來都能洗皇宮,還燒起淑妃,就更說不過去了。

在心里估了一下淑妃的年紀,淑妃當跟自己爹娘同輩,承德太子也是跟自己爹娘同輩的,這麼算下來,那皇帝豈不是都老得能當淑妃爹了?

雖然知道那些稍微富貴點的老員外,都還會娶好幾房年輕貌的小妾,但意識到這點后,樊長玉還是沒忍住皺了皺眉:“魏嚴若是有意淑妃,為何不在淑妃進宮前求娶?”

陶太傅便長長地嘆了口氣:“你可知,承德太子生母是何人?”

樊長玉搖頭。

陶太傅道:“孝忠肅慈皇太后戚氏,乃戚老將軍的胞妹,淑妃的親姑姑。”

樊長玉很是愣了一愣,也就是說,淑妃和承德太子都是表兄妹了?

雖然歷朝歷代也不乏姑姑和侄共事一夫的,但有承德太子和戚老將軍的前提在,琢磨著,那時的戚皇后,兒子都已封了太子了,也不至于再讓娘家侄再進宮幫自己固寵吧?

大抵是心里想什麼全都寫在臉上了,陶太傅繼續道:“如今的朝堂是一池渾水,那時候也不見得多干凈,這王朝的沉疴,都是一代一代積攢下來的,清了舊的,年月久了,又有新的附上去,就沒個能徹底清完的時候……”

陶太傅又淺淺嘆了聲,似乎懷頗多:“你們既然都查到賈貴妃邊的宮了,應當也知曉當年賈貴妃有多獲盛寵,滿朝文武,一半都快姓賈了。早些年,還有戚老將軍這國之一柱撐著,十六皇子再得寵,太子也能穩坐東宮,戚老將軍一去,皇后失了倚仗,太子的路便也難走了。

坊間都罵貴妃主,外戚干政,皇后在戚老將軍去后,也病榻纏綿,怕自己再一走,太子在后宮徹底沒了幫襯,便借著侍疾為由,將戚家那丫頭接進了宮。我是見過那丫頭的,自小便冰雪聰明,又飽讀詩書,生得沉魚落雁之姿。這一侍疾,就是一年。一年后,戚皇后薨,那丫頭歸家后不久,便隨秀宮,封了妃。”

樊長玉聽到此,只余沉默。

淑妃進宮的緣由,比想象中的更沉重。

皇子們黨爭那是要流要死人的,承德太子若敗了,戚家這一脈,是何下場還不得而知。

整個家族的命都上了,淑妃又哪里有選擇的余地?

一個念頭飛快地在腦中閃過,樊長玉忽地抬起頭來:“義父,魏嚴和謝大將軍都曾在軍中得過戚老將軍的提攜,后來也都擁護承德太子,淑妃在宮中,亦是幫著承德太子和賈貴妃母子抗衡。這樣一看,淑妃的死,和魏嚴被安上的那項與之私通的罪名,都很是蹊蹺!”

陶太傅點頭:“若這一切真是賈家所為,魏嚴當年獨攬大權后,殺盡朝中賈姓朝臣,倒也不是為肅清朝堂了。”

他低低嘆了聲:“那臭小子當初認定魏嚴是錦州慘案背后的推手時,我便想著其中怕是還有什麼,才親自上京來尋魏嚴。他那人如今是鐵石心腸了,可當年同臨山,那也是戰場上命的兄弟,不然也不會把當眼珠子一樣疼的妹妹,許給臨山。”

樊長玉聽得這些,又想起自己去謝氏陵園找謝征時,他說的魏嚴從前每年都會獨自帶他去祭拜,不讓下人跟隨,一時間心緒復雜不已。

問:“宮里發生的這些事,您后來有聽到什麼風聲嗎?”

陶太傅隨和清淡的笑容里多了些苦意:“丫頭啊,你可知錦州一破,北厥南下,這大胤河山了多久?儲君死,將帥亡,皇帝崩。那些蠻人,是想著借此機會直搗京都啊!青山埋骨,江河飲,民間十室九空……

抵擋北厥繼續推進的前線戰場慘烈如斯,家國存亡之際,宮里死了幾位妃嬪,亦不過進這水中的幾粒微塵罷了。老夫的一雙兒,亦是死在了戰之中,幸得敬元斂尸,才有一口薄棺一座墳塋。”

樊長玉頭發苦,愧低下頭去:“對不起,義父,我……”

陶太傅擺擺手,只說:“都過去了,錦州失陷后,大胤和北厥陸陸續續還打了三年,國庫空虛,百姓因戰火四遷移,荒廢了農田,民間也征不上軍糧來……再打下去,異族還沒京,大胤自個兒就要一盤散沙了。魏嚴便是在這時站出來,一力促了割地遼東十二郡換大胤二十年太平。

那時我同他說,往后的史書里,他此舉必是要被人著脊梁骨罵的,他答,亡國權相也是會被后世人唾罵的,左右都是罵了,不若趁關外的蠻子打了幾年,也耗盡資了,讓地這二十載,賭一個將來。”

樊長玉也是當了將軍的人,在軍營爬打滾多時,陶太傅這般一說,便能明白當時是什麼局勢。

錦州城破后,大胤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是還同北厥人耗了三年,這三年里,必是還有無數和謝將軍、陶太傅一樣的忠骨擋在最前沿,才撐了這般久。

但北厥已耗不住了,又不清楚大胤究竟還能撐多久,所以才同意了魏嚴讓出遼東十二郡,息戰二十年休養生息。

大約北厥人那時也沒想到,用不了二十年,錦州就被曾經戰死在那里的謝氏后人收復,遼東十二郡亦被奪回。

聯想到魏嚴對謝征的嚴苛,又請陶太傅當了謝征的老師,樊長玉只覺自己愈發看不魏嚴這個人了,他此舉,都不知是為了保住大胤,還是單純的只為了保住他自己的權勢。

可他也的確給自己外祖父安了個臭千古的污名,又殺了自己爹娘。

樊長玉不由抿角:“義父,魏嚴……到底算是個好人,還是個惡人?”

陶太傅復雜又寬厚得似能容納百川的目靜靜地看著樊長玉,只說:“當時之人,只做當局之事,是非功過,且留與后人去評判吧。”

樊長玉淺淺應了聲,垂眸看著眼前的棋局,著手中棋子久久都沒再說話。

-

從陶太傅那里離開后,樊長玉把長寧和寶兒都帶去了趙大娘夫婦那里,想著齊旻也跟著李太傅一起落網了,那找到俞淺淺應當也不是什麼難事。

謝五保護趙大娘夫婦了傷,喚來謝七,讓他安排人手查俞淺淺的下落,謝七說公孫鄞已派人找到了俞淺淺,只是齊旻不知怎麼想的,沒把人帶來京城,反關在一州府別院,去接俞淺淺的人回來還需個一兩日。

不論如何,得知俞淺淺沒事,樊長玉心中便松了一口氣。

當初微末之際,俞淺淺幫的那份誼,一直記著的,哪怕后來清平縣起了戰帶著俞寶兒南下逃命都還想著捎上自己和長寧,樊長玉如何不念著的好?

同謝七打聽現下的局勢,得知李太傅是死了,齊旻中了那一箭,卻還沒斷氣,公孫鄞也不準謝征會如何置這位承德太子的后人,便讓太醫先吊著他半條命。

小皇帝也在魏嚴府上被找到了,但瘋瘋癲癲的,不知是真瘋了,還是裝瘋的。

齊旻和李太傅宮前,讓欽天監員放出的那番“龍脈逆、得位不正”的言論,如今倒是替寶兒做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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