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室,八福晉的緒稍微平息了些。

珞佳凝讓人端了溫水和干凈帕子放到外間門屋里，再把盆拿到室讓八福晉了臉。

八福晉收拾停當后，平日里的那種爽快勁兒就也恢復起來,笑了笑：“多謝四嫂。”

“自家人,沒什麼。”珞佳凝笑著扶了坐好,輕聲問：“是不是家里出了什麼事兒了？又或者，八弟和你吵架了？”

“并非如此。”八福晉知道,四嫂這是想著萬一小夫妻倆偶爾吵吵架拌拌,就還能有轉圜的余地。

也難怪四嫂有這麼一問。

畢竟在外人看來，八阿哥君子端方是個好人。只有這個枕邊人十分清楚，那男人已經惡臭到了骨子里,是半點都不愿意去挨的。

八福晉著四福晉的眼睛,十分認真且肯定地說：“我要與他和離。我要堂堂正正走出八阿哥的府邸，出來清清白白一個人。”

說罷，自嘲笑笑：“我以前裝得和他恩,實際上他厭惡我多年。我日日看著他和旁人在一起甜甜,嫉妒讓我失了分寸,對那人總是言語刻薄。”

這話說的便是八側福晉。自從八側福晉了門,八阿哥一直對側福晉十分溫，有時候甚至是刻意做給看的，這些都明白。

只往日對八阿哥的深反而蒙住了自己的雙眼,看不清事實，甚至還以為他是那個夢想中的儒雅年郎。

現在今非昔比。

仿佛一夜之間門想通了似的,把這些事理順了。而后一日日一天天過去,越看那個男人越是惡心，到了今日一掌扇醒夢中人，徹底明白過來,是時候讓自己解了。

八福晉目堅定。

是很喜歡八阿哥沒錯。

可是再深厚的，也在這日日的消磨當中給揮霍完了。當往日的逝去，現在剩下的只有怨懟和疏離。

珞佳凝這才確定，眼前的子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任又有些驕縱的郭絡羅氏了，而是八福晉，一個在八阿哥后宅里飽經滄桑的子。

珞佳凝倒是十分意外。也不知道當年這個腦的小姑娘，怎麼就長為了現在果敢決然又斷斷的子的。

子能夠自己想通，便是最好的事了。只是在那之前，有些話也得點明了才行。

“這個世道，子總是艱難一些的，特別是獨自一人的子。”珞佳凝道：“往后離開了新覺羅家，你可能舉步維艱。”

八福晉應了一聲：“這我知道。”

珞佳凝便輕聲細問：“既然如此，你決定了和離，那總得知道過程中會經歷些什麼吧？”

只有知道了會經歷什麼，方才好去一個個突破它。

其實珞佳凝自己是不太清楚會經歷什麼的。畢竟和胤禛關系很好，平時也犯不著去知道這些容。

對于無用的東西，不會過多關注。

可是現在八福晉面臨和離，應當是多會知道些的。

果然，八福晉緩緩頷首，卻言簡意賅：“旁的都是小事。被玉碟除名之類的都沒什麼，唯獨一點。我們的親事是皇阿瑪欽點的，也得他老人家親自同意才行。”

這也是八福晉為什麼求到了四福晉的跟前。

如今旁人看不甚清，但是們這些妯娌卻清清楚楚，四阿哥一家是最合皇上心意的。倘若想要求皇上點頭，也就四阿哥家的人幫忙能。

其中最得皇上寵的，非雍王妃莫屬。

八福晉是真的下定了決心，方才來到了被自己一再嘲諷的雍王妃跟前，求四嫂一個相助。

思及往日種種，八福晉慚愧地低垂著頭：“我知道自己不該來的，可除了四嫂，我是真的想不出誰能幫我了。”

珞佳凝倒是沒想那麼多有的沒的。

只覺得“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八福晉以前的脾氣格，著實害人。倘若能夠知道悔改了，也不介意幫助一個子離苦海。

既然八福晉找來，只是想說通康熙帝那一關，事反而變得簡單明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珞佳凝握了握八福晉的手：“只是想你以前，再看你現在，不由嘆一句造化弄人。”

著四嫂眸中出的憐惜，八福晉的淚意又涌了上來。用力勉強笑著：“只是如今，我恐怕得叨擾四嫂一晚了。那個地方，我今日起再不想回去！”

這般鏗然的話語剛剛落下，外頭響起了一道清朗的聲音：“怎麼關著門？在里頭說什麼呢？”

伴隨著說話聲，胤禛推門而。

幸而他此刻只是到了外間門，并沒有到屋里頭來。不然的話，倒是讓珞佳凝十分為難了——八福晉剛剛哭過，現下的形不適合讓旁人見到。

珞佳凝便在里間門高喊了一聲：“你在院子里等我一會兒。”又和八福晉低語說了幾句話，方才打算去到外頭。

兩人即將走出里間門屋子了，八福晉拉住四福晉的手，輕聲說了句：“四嫂往后喚我一聲‘昕鈺’吧。這是我閨中名字，許是沒和四嫂說過。”愣了愣又道：“往后也不知道再‘四嫂’還合適不合適了。”

珞佳凝笑道：“這一聲四嫂，是咱們這邊自己算的，不管胤禩那邊的事兒。昕鈺你不用擔心這個，都是小事。”

八福晉舒了口氣，心里輕快許多，跟著四福晉一道出了門。

到了外間門，八福晉發現沒有人，再看院子里，果然雍親王正在院中等著。

看到的一剎那，雍親王凜然的眉眼里迅速閃過審視之，顯然是在提防著，生怕有害了四福晉的心思。

八福晉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了臉。

珞佳凝問馥容們幾個：“怎的沒攔著四爺一些？我和八福晉在里頭說話呢，你們也不和四爺說一聲。”

雖然口中在嗔怪著幾個丫鬟姑姑，實際上，的眼睛卻是氣呼呼地斜了胤禛一眼。

珞佳凝心里很明白，馥容們一定會和胤禛說的。但胤禛八是擔心被那個惡毒的八福晉害了，故意闖了進去一探究竟。

雖然胤禛的做法有點過，但他終究是為了好。

所以珞佳凝也只斜了他一眼，沒有口頭說什麼也就作罷。

倆人正想對晚膳的事兒做些安排，這時候安福急匆匆走了進來打了個千兒：“世子爺來了，說是要尋了福晉一同用膳。”

不等珞佳凝開口，弘暉已經大踏著步子走了進來。他搭眼看到了八福晉在這里，眸中閃過錯愕。

但他素來沉穩，短暫的驚訝過后便恢復了平靜——起碼表面上是很平靜的。

其實一般家里來了客人，都會和他說一聲的。

只是他剛才讀書認真，叮囑了門口守著的小太監不許打擾他。而后等他出來了，心里猶在想著剛才看的書中的一些句子。

小太監們跟他那麼久了，生怕出聲后會擾了他的思維，自然也就沒有和他說起這事兒。

結果他忽然間門看到了“外人”在場，難免愕然。

“既然八嬸嬸在，那侄兒就去外院用膳了。”弘暉朝著八福晉揖了一禮：“八嬸嬸見諒，侄兒告退。”

八福晉側讓了半禮：“暉哥兒不必如此客氣。”

弘暉就到了院子外頭，卻沒走遠，只守在了院門口似是在等待什麼。

珞佳凝見兒子如此有眼力價，十分欣，扭頭就朝四阿哥使眼。

胤禛擔心珞佳凝，不肯離去。

珞佳凝索親自手，推了胤禛去院門的方向，催促他和弘暉一道用餐：“我與昕鈺一起用膳，四爺去和暉哥兒一道吃吧。我們這里都是眷，你在這里不方便。”

胤禛低聲笑著：“你就這麼急著趕我？我好不容易歸家，你好歹和我說說話。”

珞佳凝推他的力道大了兩分：“有話什麼時候說不好？非得現在？”不由分說把他趕了出去。

胤禛在院門外頭哈哈大笑。

珞佳凝邊往回走，邊和八福晉說：“真是不好意思，四爺他在家玩鬧慣了，讓你見笑了。”

八福晉卻是一臉錯愕地看著這一幕，久久回不過神來。

沒想到，四福晉居然敢這樣和雍親王說話，而且半點不顧及什麼，想推他走就推他走。

而雍親王居然一點不悅的神都沒有，半點都無在外的冷峻樣子，只無奈地笑著說著“好好好”，微笑著被自家媳婦兒退了出去。

難怪旁人都說，雍親王家是京城里最幸福的一家人了，便是雍親王和雍親王妃的笑容，都著濃濃的和的模樣。

是了。

以前被蒙蔽了雙眼，不去看旁人家的幸福，所以不知道真正的幸福是怎麼樣的，只覺得自己在八阿哥府上那些日子，也不至于差到了哪里去。

如今看到了四福晉一家和樂地模樣，才恍然驚覺，自己過了那麼多年苦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