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的話,自以為找對了癥結,很認真地道:“我不削你耳朵就是了,你別哭了。”
楚懷嬋被逗樂,瞬間破涕為笑。
這人天天罵是呆子,但其實自個兒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偏他這話還說得一本正經,配上他平日一板一眼的正經作風,倒還真像是信誓旦旦地在對一個哭花了妝容的孩子做保證一樣。
沒應聲,孟璟躊躇了下,補道:“我說真的,真不你耳朵。”
他想了想,終於覺察過來似乎哪裏不太對勁,神苦惱地補了句:“再說了,怕你多要封口也不是這麽個封法啊,要不一把擰斷你脖子,要不也是廢了你手和嗓子,我削你耳朵幹嘛,這不吃飽了撐的麽?”
楚懷嬋終於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笑著笑著又沒忍住哭了,鼻涕泡幾乎都要被笑破。幾乎都對今晚這莫名其妙充沛的自個兒生了厭惡,隻好趕再抹了抹眼淚。
孟璟見還是不應聲,又哭得稀裏糊塗,有些犯難,甚至有點想掀簾出去問問扶舟接下來該怎麽辦,但他估著,他要讓旁人看到這尊容,那死要麵子的態勢,非得直接從窗戶跳下去不可。
他看了眼窗口,還認真琢磨了下這麽大點的窗口到底能不能供這子一躍而下,最後自顧自地點了點頭,這把纖腰要這麽跳出去,還是沒問題的。但他總不能帶出來一趟,回去就把人給摔了個半不遂吧,那趙氏估計得念叨得他耳朵都起好幾層繭子。
他躑躅了下,選了種自認為萬無一失的法子,滿臉不耐地兇:“你能不能別哭了?”
哪知楚懷嬋突然來了脾氣,衝他就是一頓吼:“你兇什麽兇?”
三番五次地被他撞破這難堪樣不說,他這莽夫竟然當真半點不懂憐香惜玉,在這種況下都要對使他那臭脾氣。
孟璟懵了一瞬,這和他頂的時候,不也跟個沒事人一樣麽?
他有些尷尬地四下探看,實在是不知把眼神放哪兒了,隻好聽著拚命忍著的泣聲,隨手拿起了今兒買的東西四翻看。
哪有翻人東西的?
楚懷嬋聽著他的靜,下意識地想阻止他,但剛一偏頭,又想起自個兒這副尊容實在是沒臉見人,趕將頭轉了回去,低頭去找的手帕。
可惜今夜混,帕子早不知丟到了哪兒,翻翻撿撿半天也沒找到,正猶疑著,聽到孟璟喚:“轉過來。”
還是發號施令的語氣,氣不打一來,徑直吐出一句:“你走開。”
還從來沒對他這麽說過話,他愣了一小會兒,繼續冷聲道:“你再不轉過來,我就手了啊。”
懵了下,這種時刻他居然還是不忘威脅,可為了什麽啊,好好一姑娘,遠嫁到這種破地兒來不說,還攤上他這麽個莽夫,還得費盡心思跟照顧兒子似的幫他養傷,到頭來,他居然還要對。
忿忿地冷哼了聲表示堅決不從,但孟璟手剛靠近了一分,腕上那疼好似自個兒冒了出來。
算了,慫。
就這麽乖乖地轉了過來,頂著一張哭花了妝的臉。
孟璟遲疑了下,上手一通抹,總算替把眼淚胡幹了。
他作雖淩不得章法,但這次到底下手和,沒弄疼,驚訝於他突如其來的,但想了想,反正他今夜也一直不大正常,於是默默掩下了這份心思,垂眸去看腳麵以掩他這作帶來的尷尬。
然後……
就看見了孟璟用來替眼淚的是方才挑了好半天才選出來的緞子。
那日見趙氏對那件氅甚為珍重,方才找了好幾家店,這才找著選到一匹雲鶴紋的緞子,雖比不上那料子,但勝在不失貴氣。欣喜地買了下來,準備回去學著親手替趙氏做件服,也算是盡孝心了。
可這莽夫居然這麽暴殄天??
忿忿地咬了咬,在腦中迅速過了一遍平生所聽過的所有難聽話,準備挑出幾句有殺傷力的出來罵他。
可他忽然湊到耳邊,替吹了吹仍泛著紅發著燙的耳垂,輕聲問:“還疼嗎?”
第41章
他離極近,下頜幾乎要到臉頰,輕輕地替吹了吹方才飽經.的右耳耳垂,那溫熱的風沿著耳道徑直鑽,在腦四下竄,在今夜本就死水微瀾的心上驚起了些許浪花。
從已被淚水染花的緞子上移開目,悄悄側頭去了一眼孟璟,這傻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的耳垂看,幾乎還能到耳尖尚且還有燙,畢竟今夜橫遭幾次毒手,又向來細,不用照鏡子,都能知道現下是個什麽樣的窘況。
他遲疑了下,有些苦惱地道:“還很疼啊?要不我替你?”
這話若是尋常夫妻間說起,要麽就是爺們對弱人的憐之意,要麽則是男雲雨間事的前調,可他這話說得認真,哪怕含佳人在前,這傻子也並沒有順勢起半分旖旎心思。
楚懷嬋靜默了半晌,其實吧,他這個人,老實說,某種意義上,倒比還要呆上幾分。
他這人吧,外表的冷淡疏離之下,終究有一分世家大族裏多年教養而早已刻進骨子裏的君子端方,幾乎可以讓任何一個和他相深上幾分的人都能無師自通地知到他冷漠外在之下的真誠。
更遑論,若他仍如年時那般鮮怒馬彩耀人,該是何等翩翩年郎。
他見久不出聲,思忖了小半一炷香.功夫,終於認定他今兒可能真的惹惱了這膽子時小時大的呆子,躊躇了會兒,不太自在地道:“對不住啊,給你賠個不是。”
楚懷嬋沒料到他這反應,怔了好一會兒,又聽到他接道:“我真沒那個意思,我既然帶你過去,不管你聽沒聽到什麽,那都是我默許了的。”
這霸王說這話時仍舊板著臉,像是拉不下臉,但語氣裏卻不自覺地帶了幾分意。
楚懷嬋依舊沒出聲。
他實在是有些絕,忽然有點明白過來當年他爹把那隻死貓給他送過來時的心境了,這才覺得老頭當年也並不全是誑他。況且,那隻貓兒,雖然也許是因為腦子不大好使而一天到晚活蹦跳四惹事,但其實年紀也很大了,說不好哪一日便騰雲去了。
他憶起來初遇這隻傻貓的場景,當日大雨滂沱,他隨父親班師回京,他正和曾叔討論那場戰役若換個戰會不會勝得更容易一些,一抬頭就見父親迅疾打馬向城門趕去。
城門外橫陳著一隻因護犢子而被頑劣的孩子們折磨至死的母貓,那隻傻貓當時尚且年,渾漉漉的,一邊因為畏懼而不敢上前,一邊卻將母親的護在後,死活不肯讓步。而守城士兵和過往路人也不過是隨意看上一眼,便默不作聲地收回了目。
他父親打馬飛奔過去,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拿鐵上了那貓的腦袋和眼睛。
馬蹄停駐在那一灘跡之前,暴雨一至,倏然無蹤。
他跟著追過去,見到他這個平素不茍言笑的嚴厲父親平生頭一次出了一悲戚的表,親自下馬將那不住哆嗦的貓抱了起來,將它帶回了府。■思■兔■網■
趙氏倒也不是容不得這可憐見的小東西,但畢竟害怕這些長的玩意兒,隻好一邊命人去拿了藥,一邊又將父親從房裏攆了出來。父親無法,這才將那隻可憐玩意兒送了過來給他。
那隻傻貓那時被人傷得徹底,卻也可能是因為被人傷了腦子,仍肯在他看書之時靜靜倚在他腳邊睡上一個安穩覺。後來的那五年裏,它雖時不時地鬧騰一番惹得他心煩意燥時常想將它剝皮筋,卻也給冷冷清清的閱微堂添了幾分生氣。偶爾,它也肯乖乖伏在他膝上,與他四目相對,將腦袋耷拉在他懷裏。一人一貓,靜靜地消磨掉一個百無聊賴的夏日午後。
他忽然決定,回去要對那隻傻貓好一些。
他兀自點了點頭,爾後才發覺自個兒竟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這麽遠。他回過神來,楚懷嬋仍舊跟塊木頭似的杵在他跟前,他多看了一眼,有一瞬間覺得,興許是因為跟前這人和那隻傻貓其實倒有幾分相似的呆。
為人,對於他那些事,到底不可能完全不介懷,更何況又是個比旁人更心傲氣高的。
但這人吧,卻仍舊肯盡心侍奉婆母,對他,也如自己所言,起碼盡到了淺層次的為妻之責,會為了他的傷而連續半個月睡不上一個好覺,也會在蚊蟲肆之時,輕輕蹲在他腳邊,為他點燃一爐艾草驅蚊。
他這般想著,目無意識地落在了眼下的青黑上,他看了好一陣子,沉聲道:“別想了,我真沒那意思。”
崔茵是個孤女,被逼以堂姐的身份替嫁給落魄宗室成親三年,她乖順地做他的賢內助、患難與共,崔茵以為,他們會廝守終生,然而李承璟成為攝政王后的第一件事,是去崔府接回了堂姐,崔茵成了見不得光的外室,就連親生的孩兒也要管別人叫阿娘,她站在院中的海棠樹下,杏眸含淚,質問他為什麼,卻見他頭也不回地命人鎖好大門,涼聲道,“你非世家貴女,能給我什麼助力?”母親忌日那天,她意外跌下山崖而昏迷,濃霧里仿佛看見因被李承璟囚禁郁郁而終的前世,睜開眼,看著面前那個救下她的恩人,默默下定了決心,蕭緒桓出身寒門,如今卻是權傾朝野的大司馬,崔茵想,如若想從李承璟手下逃離,只能借眼前人之手,來日他若是膩了,自己大可離開,兩不相欠*人人皆知蕭緒桓與攝政王李承璟水火不容,幕僚卻偶然撞見,西河細雨之中,煙波畫船,主公懷里依偎著一位殊色佳人,美人玉指纖纖,剝開瑩白的荔枝,送到他的唇邊,杏眸瀲滟生霧“大司馬介不介意,妾曾經嫁過人?”輕扶在她腰側的大掌倏忽收緊,只見他眸光幽深,沉沉地望著她,低頭,含住了她指尖的荔枝,幕僚大驚,看清了那位美人的面貌,哪里是什麼喪夫寡居的女子,分明是攝政王的外室,事后,幕僚痛心疾首,想要揭穿那女子的身份,蕭緒桓淡笑一聲,看著手中美人遺落的墨寶,驚鴻翩躚,恰如其人,深深嗅了一口,“那又怎樣?”他一早便知崔茵在騙他,可又有誰知,他早已覬覦她多時,只可惜彼時她已嫁做人婦,窈窕倩影只能遠遠相望,而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李承璟曾以為,名分與議論不過是身外事,崔茵是他的結發妻,永遠都是,手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他都要,偏偏他忘了,美人心易碎,再多的權勢也換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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