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策:不確定。要看況。
顧斐斐笑出聲,直接給他發了酒店的定位和房間號。
隨后將手機一丟,進浴室去洗澡。
吹干頭發,抱著電腦理了一會兒微信群里的消息,約莫過去了四十分鐘,有人來敲門。
顧斐斐走過去,將門打開。
尹策上的外套換了咖的長風,很經典的版型,很襯他的英學者的氣質。
顧斐斐笑著,也不先讓他進門,先出手去。
尹策手進外套口袋里,掏了包煙出來,拍在手掌里。
顧斐斐接了煙,也一并將他的手指一捉,往里一拽。
門闔上,尹策背靠著門板,眼鏡后的目里審視意味良多。
顧斐斐要去摘他的眼鏡,他臂格開了,將的手腕一捉。
顧斐斐問:“洗過澡了嗎?”
尹策沒應聲。
笑著,踮腳,湊到他頸間,嗅了一下,“看來是洗過了。”
“那麼……”手,將他的下朝下一扳。
尹策屏了一下呼吸,在以為要吻他的時候,卻虛晃一槍,將帶笑的呼吸噴在他鼻尖,手垂下去,說,辦正事吧。
-
這兩周時間,幾乎每天晚上,顧斐斐都是跟尹策一起度過的。
兩個人的關系,某種程度而言很純粹,彼此默契地不說什麼廢話,只探索更進一步的契合。
兩周過去,顧斐斐預備回學校了。
這天晚上,顧斐斐去了尹策的公寓。他們照例地直奔主題,尚未饜足,卻被一通電話打擾。
顧斐斐的手機,在床頭柜上劇烈振。
臂拿過來,看了一眼來電人,愣了下,跟著隨意撈了服,往上一裹,起,走到了窗前。
尹策看著額頭抵住了窗戶玻璃,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他的白襯衫被披在上,過大了,尤顯得那影煢煢孑立的。
說話的語氣也是尹策前所未見,那樣凜冽、然而滿不在乎,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似乎是誰出了什麼事,問那邊什麼時候,現在是什麼況。
而后,空氣都安靜一瞬。
短促地笑了一聲,“死了?……終于死了啊。”
電話掛斷了,而立在窗前,許久未。
尹策套了子,起,不由自主地朝走過去。
偏頭去看,才知臉上沒有一點表。
平日幾乎都是帶笑的,那笑說不上多真誠,可能多數人看來,是帶了三分虛偽在里頭。
但此刻時刻,倒寧愿見虛偽,因為現在這樣的表,他不知道說什麼,心里直突突地梗了一下。
像是靈魂被掏走的一種空。
尹策忍不住手,掰著的肩膀,將往懷里一攬,“……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顧斐斐看他一眼,終于,臉上掛上點笑,“能在你這里待會嗎?我一會兒就要走……”頓了頓,“奔喪。我爸死了。”
4
從夜奔向夜,只有茫茫無盡的黑暗。
唯獨兩束車燈,是夜里醒豁的眼。
顧斐斐家在鄰近省里的一個小城市。
聽說開車過去只要五小時,尹策便提出送過去。
他是很有慈悲心的君子,顧斐斐知道,這舉太逾越一個水人的本分了,他沒必要。
而拒絕的話在腦子里過了一遭,顧斐斐卻還是沒說出口,因為實在太畏懼渾渾噩噩之下,卻還要一程一程往回趕車的這個過程。
顧斐斐始終覺得,對藝的瘋魔,和對父親的恨意,是活著的主心骨。
而今,人去了,恨的主消失了,主心骨坍塌一半。
第一時間不覺得釋然,只有茫然,好像半生追求的東西,大夢一場。
顧斐斐坐在車里,車窗半開,外頭夜風料峭,點燃的煙潦草了幾口,就摁在了滅煙里。
此刻很謝尹策,封閉且獨立的空間里,邊一個只走腎不走心的半陌生人,讓可以不必偽裝。頹然和茫然,以及心織的荒唐,變臉上莫可名狀的復雜表。
車開到市里,天已經快亮了。
樓前一條路上停了好幾輛車,顧斐斐坐在車里一眼,那約的吵嚷聲,應當是家里的親戚都已經到了。
顧斐斐跟尹策道謝,讓他自行去找個賓館休息一下,這頭料理喪事怕要花去三五天的時間,暫時應該顧及不了他了,人記下,“等回北城了,我請你吃飯。”
尹策沒多說些什麼,點了點頭,,自己保重。
-
顧斐斐面的時候,上穿的是一件黑的呢子大,里頭卻是一條酒紅的呢絨半。
就這酒紅,惹惱了繼母,哭得氣斷聲絕之時,竟還有氣力,撲上來啐了顧斐斐一口,只罵,你爸死了,你當是喜事是不是!
顧斐斐笑,說,對我是不是喜事不知道,對你那是肯定,我爸死了,你不正好跟你那遠房的表侄子雙宿雙飛?
不遠,一油頭面的男人,也正是顧斐斐所說的“遠房表侄子”,臉都白了三分。
繼母急紅眼了,上來就要扇顧斐斐耳,被人攔住了,便一轉,伏在那棺材上哭天搶天,直呼,老顧啊,蒼天可鑒啊,我對你這麼掏心掏肺,還要被你閨詆毀……
顧斐斐厭煩極了。
兩手抱著手臂站遠了些,往遠看,那天幕里約出魚肚白。
覺得冷,不是因為天氣,是的蒼涼。
5
家里的事理停當,顧斐斐回了北城,約尹策吃飯,但他那頭的時間不湊巧,而又必須要立即回圣彼得堡不可了,兩人就沒能得上面。
約是過去了三周多,尹策聯系。他休年假,無甚特意想去的地方,問,倘若他去圣彼得堡玩,那邊管不管招待。
顧斐斐說當然,還欠他人呢。
尹策到的那天,顧斐斐去普爾科沃機場接人,就穿一件極暖和的黑羽絨服,帽子圍巾全副武裝,沒化妝,因是剛睡醒,頻頻打呵欠。
見到尹策從登機口出來,顧斐斐立即笑神了,“……不冷?”
圣彼得堡在俄國的西北角,緯度過高,三月份平均溫度零下五度,與北城的冬天無異。微信上跟他說了,最好多穿點,他也不過薄外頭穿了件羊大,眼可見的不寒。
尹策:“……還好。”
等出了機場,尹策便撐不下去了,停車場里冷得和冰窟一樣。
所幸,顧斐斐是開了車來接他的,一輛雷諾Duster,軍綠的涂裝,造型十分派。
車里頭開起暖氣,狀況稍好。
顧斐斐原定直接載他去公寓放行李,臨時改道,先去商場買件服吧。
給他挑了款防風的羽絨服,質很好,考慮到他帶回北城,來年的冬天還能再穿。顧斐斐付的帳,理由依然是欠他的人。
尹策了上大,換上羽絨服,那拉鏈上的標簽沒拆,他合攏拉鏈往上拉的時候,興許是卡住了,拉不。
顧斐斐便走到他跟前去,低頭,將標簽的塑料明掛繩從拉頭鎖里扯出來。
大大咧咧得很,也沒問售貨員要剪刀,直接用牙將這掛繩咬斷了。
尹策看見垂眼時,那一簇睫尤顯得有幾分脆弱,和整個人氣質十分不搭。
他微微地屏了一下呼吸,因為嗅到上一種果木的香味,像是洗發水亦或是護發素的味道。頭發不長,剛剛即肩,漂染了灰,因此更顯得蒼白,眼珠幽黑,便有一種沒有人氣的覺。像仿生機人。
化妝與不化妝,完全是兩種覺。
“好了。”顧斐斐幫他將拉鏈拉至三分之一,退開去,而后問他,是想先放東西,還是先去吃飯。
尹策手將拉鏈拉到頂,“先去吃飯吧。”
顧斐斐帶他去了一家本地餐館,吃一種波蘭口味的土豆煎餅,蘸野果醬,味道偏酸。佐餐的是蜂酒,摻雜了胡椒和桂,味道很奇特。
吃完,再開車去顧斐斐的公寓。
住得離涅瓦河不遠,一棟紅磚墻公寓樓的六樓,憑窗遠眺,約可見遠圓頂的建筑。
那整一條街很是熱鬧,各來往的行人里,也不乏亞洲人的面孔。
等進了樓里,一切卻都安靜起來。
公寓顧斐斐單獨一個人住的,因為畫材很多,不喜歡收拾,作息習慣也不好,怕跟人合租鬧矛盾。所幸現在的畫賣得起價,在國有相對固定的市場,稍鋪張些也問題不大。
進到公寓里面,尹策真有無從落腳之,東西太多了,靠窗的地方放著好幾個畫架,一旁一張矮桌上,堆滿了油畫料和調油,沙發上讓各種畫集和服堆得沒有一點空隙。
屋里有一味道,顧斐斐解釋說,這里天氣太冷,畫晾在那里很久也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