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音將一枚墜著絡子的平安符遞與他:“三哥,你帶上這平安符,一定要平安歸來!”
不知魏嚴為何突然急急地要調兵出城,但能覺到他此去定然危險。
魏嚴俯去抓那平安符時,連帶著將戚容音那只被凍得通紅的手也握住了,他臉上還帶著上一場仗留下來的跡,用一種戚容音看不懂的、深沉又裹挾著痛苦和悲意的目著:“容音,等這場仗打完,我們親好不好?”
不過二八年華的呆在了原地,好一會兒才挽起角,說:“好啊。”
臉上被風吹出來的凍紅掩住了意。
魏嚴又用力握了握的手,才抓起那枚平安符,調轉馬頭大喝一聲:“往馬王坡全速行軍!”
武婢撐開油紙傘,替戚容音擋著鵝一般飄下的漫天飛雪,勸道:“小姐,先回城吧。”
戚容音纖白的手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看著魏嚴率著城三千殘軍遠去的影子,眉間籠上一抹憂:“攬月,不知為何,從三哥說要點兵出城起,我這心口便一直發慌。三哥醒來便怪怪的,他肯定瞞了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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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行至馬王坡附近,便已見遍地死尸。
隨行的將士瞧見這副又經歷過一場惡戰后的慘象,都呆住了。
他們追敵的大軍遭了伏擊?
魏嚴瞧見此景,也是渾的都冷了下來,只不過居高位十余載練出的城府,讓他在此刻面上也難辨緒,只沉聲吩咐:“找帥旗在何!”
底下的人忙在遍地死尸的戰場去尋帥旗。
片刻后回來復命:“中郎,戚家帥旗不在此!也沒找到戚大將軍等人!”
魏嚴只覺在心口的那塊巨石驟輕了不——帥旗不在此,戚家父子也不在此,就說明他們極有可能還活著。
只是突圍了出去后,又被北厥人咬上了。
他沉喝:“所有斥侯出,尋著戰場周圍找撤走的馬蹄印。”
軍中的斥侯駕馬四下奔走查探。
很快便有一名斥侯急奔回來:“中郎,在山那邊有凌的馬蹄印!”
魏嚴狠狠一夾馬腹,冷峻的臉都有些猙獰了:“追!”
跑過一片緩坡,便約聽見了山那邊傳來的震天廝殺聲。
大軍加速翻過山嶺,魏嚴立于陡坡上,瞧見了下方在北厥人不斷小的的包圍圈下苦苦支撐的戚家軍。
出城時的上萬大軍,眼下瞧著,竟已只剩幾百人。
“戚”家軍旗被護在最中央屹立不倒,但北厥人圍著他們以太極陣跑馬,沿著包圍圈奔走間,人借馬勢砍殺了一層又一層護在最外圍的將士。
戚家軍被到這地步,疲力盡,又知求生無路,哪還有還擊之力,幾乎是任人宰割。
隨行的副將看得心急如焚,同魏嚴道:“中郎,咱們快去救大將軍他們啊!”
魏嚴咬下頜,死死盯著下方不斷圈的北厥軍隊,喝道:“調整軍陣,務必用這三千人給我占滿前邊的整個山頭,后方灌木林里也全上軍旗,再把所有戰鼓擺出來。”
他帶來的是三千殘軍,就這麼沖下去,不過是送死。
唯有制造聲勢,先恐嚇北厥兵卒,才能多幾分勝算。
副將聞言,趕下去部署。
眼見戰鼓架起來了,魏嚴又下令:“吹角。”
腰間掛著銅制角的小卒拿起角,深吸一口氣后,“嗚——嗚——”
綿長又渾厚的角聲頓時傳遍了下方戰場。
也幸得這山坳是個喇叭形地勢,角聲被北風卷著帶下去時,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了回音。
還在試圖圈的北厥軍隊也緩了下來,回頭往坡上看來。
“擂鼓!”
魏嚴又是一聲沉喝。
手拿鼓槌守在足足有一人高的大鼓跟前的小卒,當即也揮槌捶向了鼓面。
“咚——”
“咚咚——”
鼓聲厚重,恍若驚雷墜地。
下方的北厥軍陣明顯有了,畢竟乍一眼瞧去,整面坡上都是大胤援軍,后方灌木林里也軍旗林立,前來的不知是多人馬,北厥人不免被震住。
所有聲勢都已做足,剩下的便唯有死戰了。
魏嚴狠狠一夾馬腹,一馬當先往山下沖了去,手提一柄鐵所制的偃月長刀斬盡塞北寒風,嘶聲長嘯:“殺——”
他后三千兵卒跟其后,從馬王坡上縱馬俯沖而下。
三千人的沖鋒做不出千軍萬馬疾馳的地山搖,好在有雷鳴般的戰鼓聲做掩護,倒也嚇破了不北厥兵卒的膽。
有這份先機在,魏嚴很快將北厥人的包圍圈撕開了一個口子。
奈何三千疲敝兵馬所能造的傷害實在是有限。
雖虛張聲勢打了個北厥措手不及,等北厥將領那邊發現他們人的馬并不像他們營造出來的那般多后,很快調整軍陣,讓先前被打得潰敗的兵卒退居其后,左右翼軍隊從兩側包攏,意圖將這支突然冒出來的援軍也困死在他們的包圍圈里。
副將意識到了北厥人的目的,在艱難廝殺之際同魏嚴道:“中郎,這幫蠻子想把我們也封死在里邊!”
遠被北厥軍圍得死死的戚家軍中也有人嘶聲喊話:“魏中郎,大將軍有令,命您帶著援軍撤!”
魏嚴橫刀劈開一名擋路的北厥小將,眼底有了猩意,繼續往前沖殺。
副將咬牙沖魏嚴道:“魏中郎,撤吧,莫要意氣用事!留著這些大好兒郎的命,來日何懼不能讓北厥償此債?等蠻子把缺口徹底堵住了,我等便是白送命了!”
魏嚴已殺紅了眼,扭頭嘲副將嘶吼道:“有援軍!再撐一刻鐘!”
副將知道戚、魏兩家是世,關系匪淺,只當他是想救戚老將軍才扯了個謊話,正急得想罵人。
馬蹄之下的地皮卻開始,滿山碎石顛簸,這次當真是地山搖了。
渾厚的鼓聲里,后傳來排山倒海般的嘶吼聲:“殺——”
是那聲浪便震得人耳發疼。
副將驚惶回頭去,便見一支浩浩的黑鐵騎兵,恍若洪流過境一般,從馬王坡上俯沖而來。
雪天相接,一桿迎風招展的“謝”字旗隨著黑鐵洪流一齊近。
為首那銀鞍白馬的青年將軍,面似神祇,如修羅,后猩紅的披風在白寒風里翻飛,震人心魂。
山下還在試圖小包圍圈的北厥人聽得后傳來的廝殺咆哮聲,回頭瞧見此景,也是驚得肝膽,尚不及調整陣型迎擊,便被山上如一柄尖錐直刺而下的謝家鐵騎將軍陣徹底撕開。
被困在敵陣中央,已耗得疲力盡的戚家軍瞧見“謝”字旗,也幾喜極而泣:“謝家鐵騎!是謝將軍率援軍來了!”
不知是誰率先長嘯一聲,明明雙臂都已因持刀拼殺太久,酸到麻痹,卻還是舉起了刀劍,繼續同北厥人廝殺,往援軍的方向艱緩移過去。
魏嚴看到謝家軍旗,懸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頭也終落地,高熱又經了幾場大戰的疲敝不堪,讓他整個人都有了幾分恍惚。
副將驚愕問他:“中郎,你怎知謝將軍的援軍在后邊?”
魏嚴不答,提刀繼續向著戚家軍的包圍圈殺去。
等兩軍匯,他一眼便看到了被一眾親兵護在中央的戚老將軍,只是戚老將軍手捂著腰腹,手背已被鮮染紅。
明顯是了重傷。
魏嚴心中一,策馬上前,喚道:“大將軍!”
戚老將軍須發斑白,面相看著很是孔武威嚴,只不過此刻已泛白,被長子扶著才能站穩。
眼見來者是魏嚴,他面上的神稍松怔了些許,道:“你和臨山來了。”
魏嚴翻下馬背,看著戚老將軍流不止的腰腹,再也繃不住面上的沉痛之,得他眼眶也發:“您……怎麼傷的?”
戚老將軍于他而言,亦師亦父。
上一世,便是因為他那句言禍,致使本就對戚家忌憚不已的老皇帝起了殺心,為了剪除太子羽翼,率先對戚家下了手。
可恨一直到北厥再次攻打錦州,收回了戚家兵權的老皇帝不得已又將戚家兵權與了謝臨山,他們才慢慢查出了戚家父子的死,也是出自老皇帝之手。
重來一次,還是救不了戚將軍嗎?
戚家長子戚獻琿扶著戚老將軍,雙目猩紅:“徐策那狗賊,他傷父親的這一劍之仇,便是他墜馬被踏死于蹄之下,也難消我心頭大恨!”
魏嚴猛地抬眼:“是徐策傷的老將軍?”
戚獻琿咬牙切齒道:“那叛徒襲了父親!”
他看著戚老將軍因失過多而逐漸灰敗的臉,氣得都有些發抖,別過臉去,才強忍下了眼中的淚意。
魏嚴前世只查出是戚家軍的徐策得老皇帝授意,謊報軍,在明知北厥人有伏的況下,還戚家父子前去追敵,卻不知戚老將軍上的致命傷,竟也是拜徐策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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