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

夜。

陸府掛滿紅綢，紅燈籠。

此時點了燈，一片喜慶之。

側院，苗老的屋子。

陸涼川和苗老在說話。

氣氛有些不太好。

苗老吹胡子瞪眼，一臉的惆悵：

“這可是一條死路啊，你就不好好想一想嗎？

“你和太子妃同房，太子妃確實可以多活幾個月，但是也只是幾個月，最多半年，絕對不能再多了。

“而且，到時候，就不是太子妃一人殞命，你也活不了。

“用幾個月換你半生，你真的想好了嗎？會死的。你們都會死的。”

苗老為了讓陸涼川知道事的嚴重，一句話，每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

中了歡暮，最多只有一年的活頭，但是同房后，可以多活幾個月。

這也是宋弗前世還能生下一個孩子的原因。

自從知道了歡暮，陸涼川查了許多消息，知道了同房可以延續幾個月，早就琢磨著要這麼做了。

陸涼川：“我想了，而且想的很明白。”

苗老：“你是忘記了你的份嗎？你這麼做，我怎麼對得起先皇？”

陸涼川低頭：“我記得自己的份，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后推時間，希很快局勢就會明朗。

“小年是姑姑的孩子，這些年來，他也付出了很多，由他來做大周的皇帝，名正言順。”

“我這一生的使命，就是復大周，而不是做大周的帝王，只要大周能復國，那我的任務就完了。”

苗老愣住：還能這麼想嗎？

“人家都是破了頭想要那個位置，你倒好，說不要就不要。”

陸涼川：“人各有志。”

苗老皺眉：確實是這麼個道理，但是，實在是讓人難以接。

陸涼川：“小年一直跟著我，我知道他的秉，而且有秦家，大周邊境的安全能保證。

“朝堂上留下的那些人，都是有真才實學的大臣，有他們在，江山社稷一定會越來越好。

“這些日子，我把能安排的，該安排的全部都安排好了，還有楚家父子，小年那里應該沒有問題。”

苗老不是一個普通的大夫，當年就是他這個太醫把陸涼川送出了宮，對于陸涼川來說，有救命之恩。

所以，他才說了這番話，也算是給苗老一個代。

苗老背著手，看著他：

“你把大家都考慮好了，反正就是沒考慮你自己唄。”

陸涼川：“不，我考慮了自己，我就是考慮了自己，才做了這個決定。

“我想為自己做一次決定。”

從前，他每一次的想法做法，都跟大周有關，都是為了大周能復起。

唯有宋弗，跟大周沒有關系。

苗老看向他，吹了吹胡子。

嚨里有一大堆的話想說，但是卻說不出口。

“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這件事事關重大，沒有什麼事能比命更重要，只有有命在，一切都有可能，沒了命什麼都沒有。”

陸涼川：“道理我都懂，你不必再說。

“我記得從前聽你說過，苗疆的巫蠱之，有許多續命的法子，只是代價太大，風險太高。

“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境地，總要去試一試的，沒準皆大歡喜呢。

“你若愿意幫我是最好，若不愿意，我便帶著去苗疆，我相信，會有辦法。”

苗老皺眉抬手，對著他點了點，又放下：

“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不知者無畏，那些法子風險高不說，而且幾乎都會讓人痛不生。”

陸涼川：“和死比起來，一點痛算什麼？”

苗老：“年輕人別說大話，你沒經歷過，才能說得如此云淡風輕。若真有一次經歷過，你就知道，你低估了，那種痛，絕對能讓你記一輩子。”

陸涼川側過頭看向他：

“我知道了，但是我還是決定要做。”

“你會幫我嗎？”

苗老別開目：“你真的想好了？”

陸涼川：“想好了。”

苗老：“值得嗎？”

陸涼川：“值得。值得。”

苗老嘆氣。

那個“好”字，實在是說不出口。

陸涼川走近他：

“這件事若你不愿意幫忙，我便另外去找人，你知道，這件事等不起，我需要你給我一個確定的答案，而不是模棱兩可的以為。”

他目堅定，語氣斬釘截鐵。

苗老聽著這話，長嘆一氣：

“你都這樣說了，我能不幫你嗎？

“你都鐵了心了，我能讓你去找別人嗎？

“在我手上，你們活著的幾率還能多一，在別人手上，就得一，中間差了整整兩，就是兩條人命。”

“你這麼惜命，居然還是要去賭。”

陸涼川聽他說話，沒有回答，只著他。

苗老長嘆一氣：

“好啦好啦，真是敗給你了。

“好，我答應你。我知道你決定好的事，不會悔改，你放心，我既答應你，就一定會盡力幫你。”

陸涼川對他拱手一禮，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多謝。”

苗老看著他，這一回倒沒有多話，了他這一禮。

陸涼川：“那需要做什麼，你隨時我，需要什麼，你直接問管家去調。”

陸涼川說完，就要離開，苗老住了他，“等等。”

陸涼川停下腳步，回過來，就看到苗老對他招了招手。

他跟著苗老去了屏風后。

苗老在桌子上翻來翻去，找出一本書來，遞給陸涼川。

陸涼川接過來，打開看：

“蠱？”

“嗯。”苗老開口，把自己知道的，或許能解歡暮的法子，全部毫無保留的告訴了陸涼川。

陸涼川聽完，眼中閃著希的芒。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救。”

陸涼川的聲音很輕，仿佛不敢相信。

聽到陸涼川這麼說，苗老沒好氣道：

“敢我說了這麼多，你就記得這一句？你怎麼沒聽到前面說的那句：如果分的是太子妃的命，你倆就得一塊掛呢。”

陸涼川臉上浮現笑意：“不會的，阿弗向來運氣好，這一次也一定一樣。”

苗老提醒他：“這可不是開玩笑，如若失敗，那就是兩條人命，你……”

苗老原本想說：你可千萬要想好。只是再一想到剛剛陸涼川說的那些話，又作罷。

這種無用的話，就不多說了，只是他看著陸涼川的時候，眼中還是出心疼的神。

陸涼川：“有辦法就好，你只告訴我，我應該要怎麼做？”

苗老瞥了他一眼：“早在我知道這種毒的時候，就一直在尋找解決之法，發現了這一點，便備下了。

“這件事有兩個方法，結果都差不多，但是區別就是：一個只是你一個人疼，另外一個你們倆分擔。”

陸涼川：“不必讓知道。”

苗老對于這個回答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提醒道：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這可不是普通的刀劍傷，這個是萬蟻噬心，蠱蟲食髓。”

陸涼川：“對，就選這個，我一個人就可以。”

苗老靜默。

好一會，才開口：

“好，那今夜你過來，我替你種蠱。

“之后，我需要研制一種藥丸，大約三日，讓你們二人同時服下。

“服下藥丸后，只要七日圓房，就可以了。”

陸涼川：“這麼簡單？”

苗老哼了一聲，一副他不知所謂的態度。

“今夜種蠱，等明日一早你能豎著從房間出來，再來告訴我有多簡單。

“還有一點，需要切記。

“歡暮是毒，我用蠱的這個方法，本質上，是用另外一種毒來制前面的一種毒，最終達到以毒攻毒，來解了歡暮。

“為了解毒而種蠱，和普通的種蠱不同，其痛一般人都撐不住。它需要整夜泡在藥浴里，不能出來。

“若出來，蠱蟲死亡，后面再也種不上。

“就算最后種了，也還不是功。

“得看蠱蟲選誰的命。若選了你，皆大歡喜，若選了，你們，一起死。”

“所以，種不種得上，種上了選誰，都是未知數。

“如果這些你們都挨過去了，還有一個忌：

“這是蠱，你們將為彼此終的伴，若有一方不忠，雙方都將死無葬之地。”

陸涼川：“我知道了。”

苗老看向他。

看了好一會，才開口：

“那你先回去吧，今夜，子時再過來。”

陸涼川點頭，從屋子里離開。

黑暗中，他的雙眼閃著亮，他像個興的孩子，向喜房奔去。

屋子里，苗老看著陸涼川離開，上前一步，看著外頭陸涼川飛奔而走的影，搖了搖頭。

這孩子，苦了啊……

陸涼川的影消失不見，苗老看著窗外漆黑的夜，長嘆一氣。

他走到自己的藥箱面前，看著這一堆東西，又長嘆一息。

陸涼川是他看著長大的。

他什麼子，他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