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風雪中, 夏子宴苦口婆心地說:“薇薇不容易,跟我們不一樣。爸那個樣,有還不如沒有, 只管生不管養。那后媽表面功夫到位,其實把當眼中釘。還有那弟弟妹妹就更不用提了,對那態度, 我見了都生氣……”
夏子宴搖搖頭,嘆氣:“薇薇這些年過得都是什麼日子, 你也不是不知道。今天在這家明天跑那家,我媽都看不下去。陳家為了那倆不爭氣的小崽子有個好學校上,今年捐樓明年捐育館,恨不得家底掏空。怎麼就容不下薇薇呢?也就薇薇心態好,換我早就崩了。”
說著說著話鋒一轉:“現在好了, 好不容易都好起來了,薇薇也走出來了, 有男朋友了,有人對好了, 你……”
夏子宴看著陳雪澤,言又止。
陳雪澤冷著臉一言不發,眉眼都是冷的。
也不知道到底聽沒聽夏子宴講話。
一陣風刮過來,他越過夏子宴, 作勢要走。
夏子宴見狀趕攔人:“你忘了?高一那會兒有個傻.找薇薇麻煩, 還是你私底下找到他警告了一頓,之后再也沒人敢欺負薇薇。我那時候以為你雖然不喜歡薇薇,但也是有點同薇薇的, 小打小鬧可以, 正事上不會跟過不去, 今天怎麼――”
是有這麼回事。
雖然陳黛薇從小就很懂怎麼和人打道,到了哪都能和人打一片,但也不是萬能的,偶爾也有人看不慣。小打小鬧的小矛盾陳雪澤不管,但要是真有人欺負,陳雪澤是一定會護著的。
也不知道是因為他代,還是他本有點同陳黛薇。
總之,那時候所有人都知道,和陳黛薇關系不好的是陳雪澤,給陳黛薇當靠山的也是陳雪澤。陳雪澤自己和陳黛薇鬧得厲害,卻不許別人來欺負。
陳黛薇中學幾年算是順風順水,這其中有自己的努力,也有陳雪澤在背后袒護的緣故。
而陳黛薇并不知道這些。
……
陳雪澤聽了夏子宴的話,擰眉說:“我沒有同。”
很多人同陳黛薇,陳雪澤不。可能他這個人天生不善良沒什麼同心吧,反正也從來沒覺得陳黛薇跟他們有什麼不一樣。
暗中幫過幾次,也不是因為同。
夏子宴一聽,又誤會了。以為陳雪澤這意思是不同陳黛薇,所以一定要搞破壞。
夏子宴有點急了,真不能眼睜睜看著陳雪澤這麼干。他還要勸,忽地聽見后響起聲音,是開門聲,剛剛和陳黛薇并肩走進去的男人只走了出來。
男人個子高,長相不錯,打扮低調的。注意到他們的視線,一愣,雖然疑,但還是很有禮貌地朝他們點點頭算打招呼,溫溫和和,好脾氣的樣子。
等人走了,夏子宴說:“不錯,我看著這人不錯,薇薇跟他在一起,將來不會不好。薇薇就是薇薇,有眼的。 ”
他嘆完,扭頭看陳雪澤,發現陳雪澤也著那個人的背影,默默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夏子宴想了想,試探著問:“你覺得呢,你覺得他怎麼樣?”
然而陳雪澤理都沒有理他,一言不發收回視線,沒什麼表地越過他就走了。
看那樣子,明顯還是去找陳黛薇的。
夏子宴:“!”
夏子宴趕追上去,可還是慢了一步,他進去的時候陳雪澤已經進了電梯,電梯門在他眼前緩緩合上。
夏子宴眼睜睜看著電梯緩緩上升,沒辦法,再急也只好等下一趟。
等到夏子宴等來第二趟電梯,乘坐電梯到了陳雪澤和陳黛薇住的樓層,陳雪澤站在陳黛薇房門外,已經敲過門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去,氣吁吁地想再勸兩句,門開了。
陳黛薇穿著睡,素面朝天站在門口。見到他們,臉不怎麼自然,可能是因為不習慣在人前素。
實際上陳黛薇五致,素就很好看,妝前妝后沒有什麼差別。即使不涂底不撲腮紅,氣也很不錯,看起來最近過得不錯。
掩飾著那點不自然,先朝夏子宴打了一聲招呼。夏子宴氣勻了,故作鎮定回應,余不放心地瞥著陳雪澤。
陳雪澤目落在陳黛薇臉上,有點出神的樣子。
仔細算算,他們倆有一陣子沒這樣子面對面站在一起。
也遇到過,匆匆打個招呼就各走各的,有時候甚至不打招呼,像普通鄰居,極其普通不怎麼的那種。
現在距離近了,才看得出陳黛薇這段時間過得很好,氣和狀態都很不錯。
實際上,夏子宴有幾句話是正確的――陳黛薇一直以來都很辛苦,很不容易。
現在應該過上理想中的生活了吧。
有一個自己的空間,有貓,有穩定工作,有男朋友。
那個男人……還不錯。
陳黛薇問陳雪澤:“有事嗎?”
看向陳雪澤時神有微妙的不同,語氣也是。但沒人發現這一點,此時此刻,夏子宴注意力全在陳雪澤上,擔心陳雪澤一時沖說什麼不好的。而陳雪澤垂著眼眸,靜靜地想事,走神的樣子。
過了好半會兒,陳黛薇似乎耐心耗盡,又問了一遍:“陳雪澤,你找我什麼事?”
陳雪澤無聲抬眸。
“我――”他看著陳黛薇。
夏子宴看著他,心提到嗓子眼。
陳黛薇也看著他,眼里有疑。
一時間,周遭變得很靜,很靜很靜,氣氛不同尋常。
陳雪澤:“我來是想說――”
陳雪澤倏然垂下眼睛。
在這一瞬間,他像是想通了什麼。
他沒看陳黛薇,他好像哪都沒看。他很冷靜:“……新年快樂。”
夏子宴猛然松了口氣。
陳黛薇卻很疑:“――新年快樂?”
懵了:“還沒到新年,為什麼說新年快樂?”
不確定地拿出手機看了看,皺眉說:“離新年還有好多天呢,你過糊涂了吧。”
收起手機。
“是嗎。”陳雪澤語氣坦然平靜:“那是我記錯了。”
陳黛薇:“……啊,好吧。”
“……”
夏子宴站在一旁,知道自己應該幫腔。
但不知怎麼,他看著他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覺有哪不對,然而是哪不對,他也說不出。
……
門關上了。
陳雪澤在原地略站了站,走了。
夏子宴跟在他后邊,本來想說這才對嘛,就應該迷途知返。但不知怎麼,也沒能說出口。
……
之后幾天,陳雪澤和陳黛薇一次也沒面。
以前是陳黛薇單方面躲著陳雪澤,現在是兩人很默契地不見面。
要是兩個人都不想見到彼此,即使住在一個屋檐下不想見也能不見。現在他們不住一起,不見面更容易。
夏子宴來了幾趟,發現一切正常,又覺一切不是那麼正常。
一切正常指的是陳黛薇那邊一切正常,不那麼正常指的是陳雪澤不那麼正常。
――陳雪澤煙越越兇了。
有時候夏子宴一開門,里面煙霧繚繞的。陳雪澤在煙霧里,眼可見消瘦,沉寂,時不時嗆咳一聲 。
夏子宴實在看不下去,也想不通他究竟怎麼了,只好經常往這邊跑。
新年那天,夏子宴又來了。
夏子宴勸陳雪澤去夏家吃飯,吃完飯出去玩。陳雪澤拒絕了,沉默搖頭。
夏子宴試探著說要麼再去找心理醫生聊聊?陳雪澤也沉默拒絕,一副無無求沒有生氣的模樣。
夏子宴又勸了一會,實在勸不,搖搖頭無奈走了。離開之前鬼使神差看了眼他的背影,高大,孤零零,脊背略微彎下去。
夏子宴關上門。
夏子宴離開后,周遭恢復靜謐。
其實也不算徹底安靜,房子隔音不算太好,能聽見別人家的熱鬧,還能聽見模模糊糊的腳步聲,談聲,門外傳來的。
陳雪澤熄滅煙,聽見陳黛薇的聲音。陳黛薇說:“……嗯,再見。”
接下來是男人的聲音:“嗯,回見。”
應該是那天那個男人吧,語氣溫潤。
陳雪澤垂著眼皮靜靜聽著,睫長長的。
兩人道過別就分開了,很快,外面響起了關門聲。
接下來就是一片安靜。
陳雪澤在一片安靜中坐了很久,丟掉煙,無聲站起來,出門扔垃圾。
a市又下雪了。
外面很冷很冷,幾乎見不到人。與之相對的是每扇窗都是亮的,都在熱熱鬧鬧慶祝新年,笑聲談聲約約,場面溫馨。
陳雪澤扔掉垃圾,面無表走進單元樓進了電梯。看著緩緩變化的數字,他沒頭沒尾地想,如果新年不在冬天而是在夏天,他和陳黛薇應該也在慶祝新年。
然而他們永遠沒有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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